他的状态本身就十分的糟糕,况且,在回来之后,又忙不迭地带着家丁,还有其他的人直接来到了自己的尚书府之中,处理了一系列从之前的老尚书手里积攒下来的一些问题,他的能力,也在工部之中,所有人的面前展露无疑。
但是,为了做到这一切,这么很长的一段时间一来,他的消耗和磨损极为的严重,内伤已经到了再次爆发的边缘!
“说实话,”石子介看着自己的妻子,当朝的九公主,十分诚恳地道:“我这一次前往南边,虽然做成了一些事情,但是,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之内,我恐怕除了必要的上朝之外,就只能够待在公主府之中进行修养了,但是,我过去做过的那些事情,我当下一点都不想否认,如果你不能够接受这样的一个丈夫,那我也可以回到我的工部尚书的府邸之中,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也许对于你来说,也是好的!”
“你身上的伤势很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九公主面无表情,但是她眸子之中颤抖的水波,还有说话时候略微僵直的腰板,都在告诉石子介,自己的妻子,当下的情绪十分的紧张和低落!
她在怕,一来她怕他死,二来,她也怕他真的回到那工部尚书的府邸之中,从今以后,夫妻二人的婚姻,就这样名存实亡!
“确实很重!”石子介丝毫不曾避讳地道,旋即他掀开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了里面光洁的皮肤,但是,其他的地方基本上都是正常的颜色,但是,在他的胸口,还有腹部,都有一个极为沉重的拳头印子,而这些伤势,并不是那三重大无御的左周到带给自己的,而是那个就像是铁塔一样的壮汉在自己身上留下来的!
在森林之中昏迷过去,被人救了下来,离开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深刻的意识,但是,在回到了泽州此时许攸的府邸之中的时候,他渐渐地意识到了那个人的身份。
黑山力魔石崇建!
作为暗中支持林贵妃和林崇吉的官员,他当然知道,过去的濩泽镖局和林贵妃之间的关系。
而作为工部侍郎,整个王朝之中的大规模工程,他都有参与,自然也曾经去过濩泽城,见过了那濩泽镖局的一众当家,而那黑山力魔石崇建,当初在王都的时候就见过一次,后来在濩泽城见过一次,如今再次回想,对方的身份自然就呼之欲出!
原本,因为某些原因,濩泽镖局已经在泽州城之内覆灭,而多年之前覆灭的宁远镖局,反倒是一点一点地重新兴盛了起来!
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
尤其对于他而言,那本身也在无生榜之上的黑山力魔石崇建,原本就是一个十分令人熟悉的名字。
回到了那许攸的刺史府之中之后,他很快地就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
既然意识到了黑山力魔整个人还活着,他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就是把他招揽过来,让他重新在那林贵妃和国舅林崇吉的手底下做事!
而第一次的尝试,十分迅速地就失败了,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当初并没有意识到那黑山力魔石崇建已经失去了自己之前的记忆,故而,上来和他说的一大堆,都是驴唇不对马嘴,自然根本不可能受到任何的效果!
而第二次,就更加让他郁闷了!
他想了一些办法,通过各种各样的角度,对那个如今叫做黑熊的黑山力魔,提起过去的濩泽镖局,还有濩泽镖局之中的那些人,可惜,那个人依旧不曾想起自己的身份,更加不曾想想起,自己在进入森林之前,究竟有着怎样的人生!
而到了第三次的时候,他的努力终究还是有了一些的效果!
比方说,每当触景生情的时候,他似乎在脑海之中回忆起了什么东西,但是转瞬之间,那种十分模糊,十分令人痛苦的记忆,就再次归于那石崇建的脑海之中,即便到了最后,他终究还是没有能够记忆起来子之前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因此,他不得不除了自己的杀手锏,那就是催眠!
他在泽州刺史许攸的帮助之下,找来了一些催眠大师,想要借助梦境和暗示的方法,让对方彻底回忆起自己当年的那些事情,但是,结果同样是失败了!
那黑山力魔依旧不曾想起任何的事情,而且,对于他屡次三番的骚扰,终究有些不耐烦,最终,石崇建脾气之中的那些暴虐的成分最终还是爆发了出来,两人一言不合,就在森林之中战斗了起来!
结果就是,已经进入大金刚境,并且掌握了一部分力神境的石崇建,在和受了伤的石子介的战斗之中很快就占据了上风,若不是他跑的快的话,很有可能就直接被杀死了!
而这最后一次尝试过后,不等他回头,再来找石崇建帮他恢复记忆,皇帝那边的召令就已经来了,无奈之下,他只能够率先按照皇帝的昭命,在第一时间北上来到了云州,去处理大运河的事情,而那关于失去了记忆的石崇建的事情,他只能够嘱咐那泽州刺史林崇吉,在必要的时候,想尽一切办法,把那个黑山力魔给重新收入麾下!
只是,那泽州刺史许攸也有自己的想法,那濩泽镖局之前的事情全部都办砸了,这就导致许攸对于那原本濩泽镖局的之中的人,包括武功上了无生榜的石崇建也十分不感兴趣!
因此,他十分清楚,在自己离开之后,石崇建估计就会带着他当下的家人,消失在森林之中了。
也正如那石子介所猜测的那样。
青州南边的森林之中,这边,石子介的人刚刚离开,那边,石崇建就已经独自一人来到了齐放的坟墓之前!
那个墓碑之上,虽然什么要紧的东西都没有写,但是,当下的石崇建,还是在那坟墓之前站定,然后,从自己的腰间拿出来一个黄皮葫芦,葫芦里面,装的都是最烈的烧刀子!
石崇建拔开那黄皮葫芦之上的瓶塞,然后,自己扬起脑袋喝了一口,旋即,把葫芦里面剩下的那些酒水全部都倒在了坟墓之上!
“二哥,我什么都想起来了!”石崇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悲戚之色,当初在雪中一战,两人几乎被那杀手蝴蝶逼迫到了一个弹尽粮绝的地步,那杀手蝴蝶算计精妙,暗器更是十分的刁钻而且危险,当初,若不是自己的二哥在关键的时候当下了将要命中自己的星髓的话,此时安安静静地躺在那森林之中,被别人祭拜的那个人,就已经是自己了!
“说起来,大家都知道,我的修为比你要高很多,可是这么多年,实际上,一直都是你和其他的哥哥们在照顾我,我性格鲁莽,惹出了不少的事情,当年在王都之外,若非是我一言不合便与那太史孤打了起来,大哥就不会受重伤,而你也不会断了一条腿,而那一日还是这样,如果不是我太过于放松了警惕的话,那小小的几枚星髓,又怎么可能威胁到我?”
“二哥,我们兄弟一场,我不曾为你做些什么,但是你却救了兄弟我两次,下辈子,我黑熊结草衔环,做牛当马,都随你挑!”
一个大老粗的石崇建,即便苏醒了之前的记忆,嘴巴里也依旧说不出什么像样的官话来,但是,他的情谊,似乎已经在樽前,那眸子之中,全部都释放了出来!
“几个哥哥的仇,我自然会去找那太史孤,找那杀手蝴蝶去报,只是,还有一件事情,我想要告诉你们,那就是,我有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从今天开始,我的世界之中,也不再是打打杀杀了,等我的实力在强大一些,等我给你们报了仇,我就待在这里,和他们一起,在这森林之中,度过余生的每一个春秋冬夏,你在这森林之中,往后,我也在这森林之中,我们兄弟二人葬在一起,大概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了吧?”
有道是生前富贵草头露,身后风流富贵花!
人的一生何其漫长又何其的短暂。
在这漫长而又短暂的过程之中,为了那些不值得的人和事物,而搭上了自己的许多,无疑是一件极为愚蠢的事情。
如今,泽州城之中,各种各样的关于濩泽镖局的消息,都乱糟糟地出来,他虽然藏在山里的,但是,出去用皮货还钱的时候,也多多少少都听到了一些!
附近的濩泽镖局,算是彻底的覆灭了,但是,他的心中却咩有因此有半点的悲哀!
至少,在自己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里,站在一个纯粹的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件事情的时候,他觉得,这个镖局似乎从建立开始,就是错的。
他们的建立,成长,本身就是在一个错误的根基之上,至于到了后面,发展出一个错误的结果,似乎就是必然!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下了错误的因,自然会结出失败的果。
辉煌十多年,有过欢喜,有过悲恸,那濩泽镖局总算是陪伴着他们走过了人生之中最为风光的一程,如今既然随着历史的车轮滚滚落幕,那也是一种必然!
他没有办法去追究,因为当下的他,心里十分清楚,如果要追究的话,只能够追究他们自己,因为错的,本来就是他们自己!
但是,齐放的事情,他不能够原谅!
他们与那杀手蝴蝶,本是素不相识的人。
但是,那个人为了贰拾万两银子,就一路精心布局,算计自己,若非是他们命大,当下早就丢了性命!
一切都可以理解,唯有那个杀手蝴蝶,绝对不能饶恕!
堂堂一个飞羽境的高手,却要不顾一个无御境存在的尊严,设计刺杀,害的自己的哥哥为了救自己一命,死在了这个不知名的森林之中。
石崇建站在那里,黄皮葫芦之中的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干了,一阵风吹来,森林之中松涛阵阵!
这个时候,一个瘦小的女人牵着一个小男孩儿,出现在了那齐放的墓碑之前,石崇建的身体之后。
“黑熊,”那女人试探着道:“你还是那个黑熊吗?”
这个男人已经换上了自己当时昏迷在森林之中的时候穿着的那一身衣服,他的神情,也已经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
自从在森林之中救下那个男人的时候,她就想着,总有一天,他会想起过去发生的那些事情的。
只要他想起来了,他就不会继续陪着自己母子二人,待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森林之中!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那个男人,本身就是一头展翅翱翔在三十三天之上的金翅大鹏,又怎么可能永远都盘踞在她这么一个小小的山谷之中
只是,他真的要离开的时候,为什么自己的心里,自己的鼻头,还是那么的酸楚呢?
明明,是早就预料到了的事情。
昨日那个男人说自己要走的时候,她还笑着打趣说你快滚,可是,今日,她一张口,却发现喉咙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句多余的话也说不出来!
那个铁塔一般高大黝黑的男人,缓缓地转过自己壮硕的身躯。
柔和的目光落在了那女人的身上,平静地道:“在别人那里,我是黑山力魔石崇建,但是在你和这小子面前,我还是黑熊。”
说完这些,他缓缓地踱步,走到了那少年的面前,大手抓住了他的小手,道:“功夫,我都已经交给你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娘亲就交给你来保护了,小子,能做得到吗?”
那少年的眸子之中也满是泪水,却固执地仰着头,不让其中的晶莹有一丝半缕划过自己的面颊!
“切,谁稀罕你的保护,没有你,我照样可以照顾好娘亲和爷爷,快滚,快滚,你的饭量大得要死,我们家都有些养不起了!”小伙子别别扭扭地道。
旋即,那壮硕的男人站起身来,低下头看着那瘦瘦小小的,穿着花花格子的旧棉袄的农家妇人,难得伸出一只手,在她的小脑袋上揉了揉,笑道:“我要去找一个人,了结一些因果,不出意外的话,一年之内就会回来,你就等我一年,若是我回不来,你便依着老头子的话,找个人嫁了,不用在等,若我还能回来,就不再走了!”
莫名的情绪在女人的胸腔之中不断的翻涌,她终究还是开口,说出了平生最为有勇气地一句话,“一年之内,你最好回来,不然,我就下去找你,黄泉路上,我们也好有个伴!”
男人没有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女人还有孩子一眼,转身的功夫,就消失在了阵阵松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