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北乡,鹊始巢,雉始鸲。
小寒信风,游子思乡归。
这边,姜念他们终于上了官道,从东边的北燕北风城,越过了后晋王都,直接回到了云州。
相思湖畔清泉楼,虽然老板娘邬浅浅和端茶倒水的小厮姜念不在,这里的生意依旧和以往一样红火。
此时,一个穿着红色花袄子的小女孩儿双手叉腰,站在了清泉楼的门口。
邬浅浅此时已经站在门里,而姜念却被那小丫头堵在了门外。
“死姜念!你还知道回来?”桃桃横眉冷对,小媳妇儿数落相公一般的气势拿捏的恰到好处。
换了别的女人,邬浅浅自然嫉妒,可若是这个丫头,她就只是幸灾乐祸地笑。
“我的小祖宗哎!”姜念耷拉着脑袋,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你怎么还在这里?隔壁老王不是只答应你在这里呆一个月么?”
小丫头理直气壮地道:“小姨的意思是,让你在这里陪我玩一个月,可是你去甘南用了半个月,去泽州又用了差不多一个月,算来算去,我来这里两个月,你只有好好地陪了我十二天零八个时辰,我还有十七天零四个时辰才能够回去!“
“苍天呀,大地呀!二哈真主,阿拉斯加!”姜念一脸的生无可恋:“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会算数的小孩儿,你让阿基米德情何以堪?”
那丫头笑嘻嘻地扯住了姜念的衣角,撒娇似的道:“其实,只是十七天零四个时辰而已,也不算是很多啦,要不你现在就陪我去相思湖上钓鱼?”
姜念连忙晃动着脑袋,道:“不要,我很累,你也知道,我帮你小姨做事情很辛苦的,我在泽州都一个月没有合眼了,现在我要睡觉了!”
“好啊好啊!”小姑娘雀跃地道:“我最喜欢睡觉了,那我陪你一起睡!”
姜念无奈地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要和我一起睡了,等你长大以后就嫁不出去了!知道吗?“
桃桃嘻嘻一笑,道:“那我长大以后嫁给你不久好了!”
“原来桃桃你长大以后要嫁给我呀?”姜念的脸上露出一个怪蜀黍的邪恶微笑,道:“那好吧,那咱们就大被同眠!”
浅浅的脚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踩在了姜念的脚面上,碾过了一个来回。
旋即她一把把站在门口的桃桃抱了起来,嫌弃地看了姜念一眼,道:“桃桃乖,和姐姐一起睡哈,咱们离这个猥琐的大叔远一点!”
“嗨,终于摆平了!”姜念缓步走入门内,仰面朝天伸了一个懒腰,旋即大大咧咧地走过正厅,从后厨的侧门进入了后院。
此时,王虹薇正笑意盈盈地站在院子中央,看着姜念的脸。
“你回来了。”
姜念一句话不答,掉头就朝着正厅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可是他刚刚转头,那穿着一袭鲜艳红衣的绝美女子,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姜念低头,那女人依旧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你有完没完?”姜念道:“泽州的事情才刚刚了结,就不能让本大爷休息两天?”
那女人笑道:“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我这两日有些事情,要去东海一趟,云州这边,你帮我担待着些就好。”
姜念的眼前一亮,笑道:“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到机杼阁中看一看了?”
那女人道:“知道你这些年一直心心念念的想要进入机杼阁,这一次,甘州和泽州的事情你帮了我的大忙,我便许你进去一日,喏,这就是令牌,等你进去的时候,把这个东西交给小白,他就不会拦你!”
姜念伸手接过那令牌,笑道:“难得你这女人能够通情达理一回,谢了!”
那红衣女子平静地道:“我本来就是一个非常通情达理的人,只不过,你这个家伙太喜欢胡搅蛮缠了而已!”
“什么,我胡搅蛮缠,你说我胡搅蛮缠……”
姜念正想要抓住那女人争辩一番,那女人的身影就化作一道红色的光虹,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外。
……
……
泽州,濩泽城。
赵苏杰带着人再一次来到了濩泽镖局的门外。
这一次,濩泽镖局的二公子陈濯也被抓走了。
原因很简单,在大牢之中,等待了许久的陈轩,也没能等来自己的父亲的营救。
他本就是一个习惯了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贵家公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等非人的待遇。
地牢之中的狱卒根本就不会把他当成一回事儿,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朝廷的人,哪怕只是一个狱卒,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挑衅的。
但凡进入了这里的人,不论和贵族王公,还是世家门阀,只要犯了罪,被人押解进来,就只是罪人。
只要是罪人,他们的刑具就不会手软。
跟着武术教习还有师父石崇建学习武功这么多年,那陈轩虽然不怎么用心,但是终究也还是一个七品的武夫,比起寻常人的体魄要坚强很多。
若是他能够有骨气一些,咬牙不认,坚持个十天半个月的根本就不是问题!
但是,他的生活环境和他的生活方式决定了他,注定不是一个骨头多硬的人。
毕竟他的父亲和那些权贵们交往的时候,腰很软,脾气也很小,更没有什么脸面可言。
上行下效,他也是一个欺软怕硬的家伙。
当他在牢房里面和那些狱卒叫嚣着报出自己的身份,却依旧没能够得到任何的优待,反而因为威胁狱卒,遭到了一顿毒打的时候,陈轩那濩泽镖局大公子的威风就已经荡然无存!
只不过饿了三日,挨了两顿打,他立刻就把自己做过的,没有做过的事情全部都招了出来。
可是,冷静下来之后,他知道,自己想要依靠外力从这里出去已经不大现实了。
父亲病重在床,虽然之前他一直巴望着那个老人能够赶紧归天,然后他这个嫡长子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接管整个镖局,把那个自己早就看不顺眼的弟弟给赶出去,独占了整个镖局的财富!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陈轩是多么希望自己的父亲陈舒源依旧是当年那个纵横黑白两道,不管是官场上的人还是江湖上的人,都会给他三分薄面的总镖头!
可是,江湖就是这样。
当你风华正茂,威风无两的时候,所有人都会争相前来和你结交,但是当你英雄落幕,风光不再的时候,就会变得门可罗雀,无人问津。
自从陈舒源病重的消息隐瞒不住,在濩泽乃至于整个泽州,整个江湖之中传递开来的时候,那些平日里和他们较轻甚好的江湖人,以及官场上的人物,就渐渐地不再来了。
陈轩知道,那些人都在观望。
若是陈舒源死去之后,新上来的总镖头能够平稳地完成过渡,和之前所有的人都能够保持以往的利益联系的时候,他们就会重新回来,但是如果新上来的总镖头不行,或者是濩泽镖局干脆就在陈舒源死去之后四分五裂,那么整个江湖之上,将不会再有人来看他们一眼!
所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到了当下这个风雨飘摇的档口,对于整个濩泽镖局来说,平稳就是最好的状况。
以陈舒源现在的状态,就算他还能强撑着站起来,去求人来救救自己的儿子,那些人八成也不会顾念之前的情面。
八年时来,今朝运去,陈舒源的话,陈舒源的情面,也不再像以往那般好使了。
君不见,和他关系最好,这些年私下里也帮他做了不少事的泽州刺史许攸,如今竟然也是一副作壁上观的态度么?
既然父亲也救不了自己,那么当下这个时间里,想要解救自己,就只能靠自己了!
虽然,在那忘忧阁之中,还有一个和自己情定三生的美人青梅,但是冷静下来之后,陈轩就知道,那青梅姑娘看中的,其实也只不过是自己那个泽州镖局少镖头的身份,和这个身份能够带个自己的荣华富贵,若是这些东西都没了,反而要给自己带来麻烦的话,那么他很快就不会再爱自己了!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指望那青梅姑娘能够在这个当口为自己做一些什么,那还不如闭上眼睛躺好,直接等死!
而他想出来的唯一的自救的办法,就是找一个替死鬼!
而这个替死鬼,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弟弟陈濯。
钱二和大通钱庄的这件事情,本身就不是他干的。
加上当时青梅在月下来之中遇到过那个假扮成自己去眠花宿柳的陈濯,陈轩第一时间就怀疑,在大通钱庄利用假的银票兑钱的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自己的弟弟陈濯!
回想一下这整件事情。
从一开始,自己穿上陈濯的衣服,假扮陈濯做了多少给对方添麻烦的事情,甚至为了安抚那个跳河而死的姑娘的家人,陈舒源还特意拿出来五万两银子,其中几百两银子用来安抚那个死去的姑娘的家人,剩下的四万九千多两,都用在了上下打点的过程之中!
濩泽县令许云平盯着他们濩泽镖局已经很长时间了,那一次,若不是自己的父亲的动作够快,那姑娘的家人改口说,自己的女儿是一不小心掉入河中淹死的,那么,陈濯可能直接就被许云平抓到牢里,按照按照奸污罪的罪犯给处理掉了!
接下来,马上飞仙以及赌场之事,一个险些让那陈濯丧命,另外一个,让陈濯平白无故地丢了八千两,那个小子就算是再笨,也知道自己的哥哥是想致自己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