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城东边有一条兰河。
兰河从青州北部发源,从兰城的东南一角斜斜地经过。
经过兰城东南角的这条河段,长达十里,为了方便交通,人们在河道之上,每隔一里地就架设起一座河桥,一共架起了九座桥。
传闻这九座桥完全竣工之时,天空之上,出现了九星连珠的场景,故而这九座桥就分别以九星的名字命名。
而那少年阿七,离开了那药材铺子之后,就带着众人一路来到了那第四座的廉贞桥下。
早年那兰河经常泛滥,所以,九星桥设计的时候,都属于七孔的拱桥。
这几十年来,雨水渐渐地变少,在王朝中部的区域,就很少再出现这种洪水泛滥的事情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许多无家可归的人,就渐渐地在这里汇聚了起来,借助那桥洞来遮风挡雨。
桥下是平静的河水,而从桥上到河面的这段距离之中,每隔一百步的距离,就会有一排从河道边上延伸出来的石梯。
少年阿七熟练地借着那石梯来到了桥下接近河面的地方,然后纵身一跃,直接攀上了最近的那一个桥洞之中。
因为下雪的缘故,桥下的温度十分的低,加上那顺河而下的风,气温比起城中其他的地方,还要更冷一些。
但是那桥洞另外一边的孔洞被人用石砖和泥土给封死,挡住了沿河而下的狂风,而另外一边,则是由几个厚实的木板和一条破破烂烂的帘子严丝合缝地挡住了半边,而另外的一小半之中,则有幽幽的火光在跳跃!
可是即便如此,姜念也依旧感到乐寒冷。
跳上去之后,那个桥洞根本就容不下一个正常的成年人完全把自己的身体站直,以至于那少年阿七,只能够用一个半弯着身体的姿势,对着他们打招呼!
“你们先等一等,我这就去叫他出来!”
少年叫了一声之后,就转头掀开帘子,钻入了那跳动着火光的桥洞之中。
接着一帘子被少年阿七掀起的那一瞬间的功夫,姜念和浅浅就看到了桥洞之中躺着的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
没过多久,那帘子之中,就传来了一阵的咳嗽声。
紧接着,少年阿七就再次从那桥洞之中走了出来。
“他说,前段时间太阳还好的时候,他就一个人爬到了坊市边上去乞讨,在那个时候,他和几个乞丐一起坐在那南坊市门口的大叔之下说闲话,聊天的过程之中无意之间提起了那个苦参,至于那个时候他们说的话被谁听到了,那他就不知道了!”阿七老老实实地道。
”你撒谎,“姜念懒得告诉阿七自己为什么知道对方在说瞎话,只是又问:“那一日,除了你和桥洞里面的那个人知道你要回来之外,还有第二个人知道吗?”
“应该没有!”阿七思索了片刻之后,郑重其事地道。
姜念旋即道:“我们说了会饶了他,就一定会饶了他,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出来就好了,保证没有什么人为难你!”
那小柴胡店主也再次道:“我说话算数。”
这个时候,那阿七才缓缓地道:“没错,是我阿叔告诉了别人我要回来的事情,但是我敢保证,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个人究竟要干什么,那一日,他真的就只是在南坊市门口和别人夸耀有我这么一个孝顺的侄子,能从药材铺子里面拿回来药材给他治病,等到了下午他回到了桥洞里面的时候,就有一个人拿着刀指着他的脖子问我阿叔,我到底什么时候会离开店铺,那个人还说,一旦我阿叔说出了这件事情,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他找到!所以,你们一定要保护我阿叔啊!”
阿七习惯性地跪在了地上,那桥洞之中,也传来了一阵一阵的咳嗽声。
那个长着灰白头发的老人,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那桥洞一步。
“放心吧小子!”浅浅习惯性地摆出了一个大姐大的姿态,一巴掌拍打在了那少年的肩膀之上,道:“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他赶来找你阿叔的麻烦,姐姐我定然叫他有去无回!”
少年阿七回想起了之前浅浅在店铺之中和自家小柴胡店主战斗的场面,那种毫无悬念的碾压的姿态,心中顿时安定了许多。
而那个小柴胡店主似乎想到了一些什么,旋即道:“你阿叔有没有说,那个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阿七不假思索地道:“那个人蒙着脸,阿叔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样,不过,那个人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似乎是花香,又似乎不是,我阿叔也不清楚,还有,那个人的声音十分的低沉,甚少有人能够发出那么低沉的嗓音,如果他能够再说一句话的话,我阿叔一定能够把那个人认出来!
“不必了!”姜念笑道:“我想,我们的小柴胡店主,应该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吧?”
这个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小柴胡店主的身上,只见他面色如铁,双手的指关节已经被捏的有些发白,一股强烈的真气在他的身上氤氲着,虽然没有立刻爆发出来,但是那种隐而不发的力量,反而更加证明了他心中的怒意。
“李清水,真的是他!”
“李清水是谁?”姜念问道。
只可惜,他的话还没有问完,那小柴胡店主的身形就已经化作了一道黑色的流光,迅速地朝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怎么了这是?”浅浅好奇地问道。
“不用说,肯定是和他的那个妻子崔儿有关系了!”姜念笑道。
“果然,问题不是出在阿七身上么?”浅浅道。
“当然不是阿七!”姜念笑道:“小偷偷东西也是有说法的,并不是什么东西都敢偷,什么人都可以偷的,有道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大部分的小偷,都不会优先选择偷本地人的东西,也不会偷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的东西,类似于小柴胡店主这种自身实力相当强悍的人,他们一般也不会招惹,小偷偷的都是那些外地来的人,因为他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就算是丢了东西,也不见得能够找回来,如果偷走的钱财货物不那么多或者不那么名贵的话,忍忍也就过去了,大部分的人都不愿意在这里浪费时间,但是如果硬要偷本地人的东西,也不会去偷和自己住在一个街区的人,一般而言,南城的小偷就会跑到对自己相对陌生的北城去偷东西,而北城的人则会偷南城人的东西,偷的都是一个陌生,因为同一个区域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若是吃了窝边草,往后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同样的道理,得罪了小柴胡店主这种日后在江湖之上也会有一席之地的狠人,一般而言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正常情况下,小偷是不会偷这些人的东西的。“
“这年头,就连小偷偷个东西都会看菜下碟?”浅浅皱眉道。
“当然,柿子都是拣软的捏!”姜念笑道,“而且,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自从被老柴胡店主收留之后,阿七你就再也没有在外面偷过东西,对吗?”
“是,是的!”那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任何地道。
“可你为什么认定,这件事情和那小柴胡店主的妻子有关?"浅浅道。
姜念笑道:“原因也很简单,你还记不记得,刚才我们坐在街对面吃狗肉的时候,看到了那药材铺子后院里大树上挂着的那个风筝?”
浅浅的思维这些年来已经被姜念训练的十分的敏捷,当即就笑道:“你是说,那个女人是在用风筝报信?”
姜念笑道:“风筝之上虽然落了雪,看起来却色彩鲜艳,很显然,这并不是一个旧的挂在树上很多年的风筝,而是一个新的风筝,雪还没有化掉,风筝的翅膀也没有被打湿,那就说明,这风筝十有八九是刚刚放上去的。大冬天的,一个孕妇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兴致勃勃地跑到外面去放风筝呢?”
“除非,她是为了给自己的情郎,又或者是某个要紧的人报信,而风筝挂在树上的含义,无非就是小柴胡店主已经睡着,又或者直接就是告诉外面候着的那个人,可以下来偷东西了!”
“可是,他的妻子,究竟为了什么要在自己怀着身孕的情况之下,背叛自己的丈夫呢?”浅浅十分不理解地道。
“这就是他们自己的家务事了,我不感兴趣,也不乐意知道!”姜念摊手道。
而那浅浅见从姜念这里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索性就把自己的目标放在了身边的那个少年阿七的身上,笑道:“阿七啊,你知道那个李清水是什么人吗?”
少年懵懂地点了点头,道:“知道,李清水是街尾的一个秀才,文采很好,书法也很厉害,整条街上代写书信,还有过年的时候写对联,所有的人都会来找他,不过他运气不好,几次赶考,都名落孙山,小店主他平日里一直都在小鱼寺里面练武,很少会回来,所以店里的事情大部分时候都是夫人在打理,夫人又不识字,所以,有那么一段时间,小柴胡店主花钱请了李清水到店里面帮忙写药方,顺带教一教夫人读书识字。
浅浅道:“这就对上了,两个人借着教习识字的机会,一来二去勾搭成奸,而那崔儿夫人背着丈夫给那李清水好处,让他偷了苦参去卖钱,两人不是准备偷偷摸摸地私奔,怕就是那崔儿夫人想要给那李清水凑足下一次去赶考的盘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