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不能走,不能跳,不能说话,只能够躺在床上,日日夜夜在痛苦之中徘徊的时候,生命于他而言,似乎只是一个负担。
作为一个医者,朱可及知道如何救人,自然也就知道,如何让一个人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最轻松地死去。
当那少年感受到自己体内那微弱的生命烛火将要彻底熄灭的时候,他那肿的已经不成形状的舌头诡异地恢复了一丝知觉。
他的眼睛也不再发痒,而是恢复了多年之前清明透亮的模样。
“大夫,我终于看清楚你的模样了!”那少年脸上身上的剧毒肿块依旧没有消退,那笑容在朱可及的眼里十分的惨烈,但他只是站在那里,低下头,温和地笑。
“你是个好孩子。”朱可及道。
“代我谢谢父亲。”
“好。”
少年清楚,若非父亲同意,自己的痛苦还会持续下去。
回光返照只是片刻光景,那少年似乎挣扎着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朱可及什么都没有听到,他只看到了那一双如水清澈的眸子之中,满满的不甘和眷恋。
白纱蒙脸,得了刺史大人命令,在竹楼之外候着的人走了进去,把尸体抬上担架,运了出去,竹楼之外的院子之中,朱可及抬头望月。
“出来吧。”朱可及轻声道:“看了这么久,不累吗?”
一道黑影闪现,季末那吊儿郎当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院落之内。
“不愧是邪医紫桐的关门弟子,你不单单医术好,武功也不赖,难为那许攸的人能把你掳来。”季末笑道。
“我打不过荀明。”朱可及直截了当地道。
“可他死了,你却没有走。”季末目光灼灼地落在朱可及的脸上。
朱可及下意识地回头,望了望身后那个小小的竹楼,反问道:“那你又是谁,你来这里,又是为了做什么?”
季末笑道:“我是小偷,我来这里,自然是来偷东西。”
朱可及又道:“你自偷你的东西,又来看我做什么?”
季末笑道:“我要偷的东西有两样,一样已经到手,还有一样,就在这里。”
“什么东西?”朱可及问。
“就是这个东西!”
季末挥手一撒,一把迷魂散就在真气的催动之下扑面而来。
朱可及不闪不避,只等那迷魂散的粉末扑面而来,他依旧在冷笑:“你觉得邪医紫桐的徒弟,会怕你这种程度的迷药么?”
季末笑道:“我觉得会!”
紧接着,朱可及眼睛一花,摇摇晃晃,倒在了季末的怀里。
“嘿,你这家伙还挺沉!”季末双手化作一连串的残影,封住了朱可及身上所有的真气,旋即扛起那个昏迷的家伙,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直到这个时候,昏昏沉沉的朱可及才知晓,那个家伙要偷走的第二件东西,就是自己!
……
……
这一日晚间,陈濯迫不及待地再一次来到了天痕赌场。
“哥哥,哥哥!”
还没进门,陈濯就已经气急败坏地叫了起来。
此时火火早已回到了重新修缮好的静茗轩,就连邬浅浅都不在。
姜念迷迷糊糊地顶着一个鸡窝头,刷的一下拉开了门,不耐烦地道:“这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哥哥,哥哥,是我!”陈濯两只手托住了姜念的脸庞,依旧一副急冲冲的样子。
“怎么了?”姜念睁开眼睛,一看来人是陈濯,立刻就堆起了一副笑脸,“这些日子,拿着那些银两在这忘忧阁玩的还不够开心么?”
陈濯一顿,脸上的郁闷一下子就转化成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