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郊野店,只影如孤星,灰衣素袍,披霜戴雪,仆仆风尘,探手扣门。
不多时,门轴吱吱呀呀地转动,一股暖风扑面而来。
乡野商道上的小店,客流原就不多,从不敢摆谱,向来是客人三更来,小二三更起,时日久了也便惯了,倒没有因为被人打扰了美梦而恼火,便是真有些怒火,也只得自个儿消化,是不敢发泄在客人身上的。
店小二穿着一身鼓囊囊素净的新袄子,一方白巾习惯性的搭在臂上,掌灯之后,先是睡意朦胧地看了来人一眼,关上了漫山风雪之后,也不问他要什么,就自顾转身去灶房取了一壶热茶来,招呼来人坐下,将茶碗满上。
那人也不嫌烫,大口一饮,茶碗便已见底,小二很识趣地提起茶壶再次满上,待那人连饮了三碗,舒泰地耷拉下了肩膀,这才不疾不徐地问:“客官是直接住店呢,还是要先吃些什么?”
“弄些吃的来。”
夜间吃食不多,炉子里烤着些熟苞米,七八两熟牛肉,小二在灶房里多待了片刻,顺带温了一壶花雕,与那苞米和牛肉一并端了出来。
客人在那儿自顾吃着,小二这会儿倒是清醒了不少,坐在临近的桌子上,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暖胃,一边好奇地打量起了邻桌的那个客人。
除了自己那当掌柜的老爹每个月到头赏的那七星八厘的工钱,来往住客的消息,也是他赚钱的门路,招子亮些,心思玲珑些,口袋也就鼓些。
小二尚未及冠,却因打小跟着爹妈在这乡野商道之上招呼来往的缘故,见识的多了,也就养出了一副刁钻的眼力,此人星夜赶路,天将明时却要驻足休憩,头发整齐,脸上却满是风尘土灰。
这般昼伏夜出的做派,加之眼前这个人古怪的形容,十有八九是走单镖的趟子手。
一把宽刀负于背后,除此之外别无长物,若他真的如猜测一般是一个趟子手,那么他负责送的东西,就只能是书信或者信物一类便于收纳之物。
押送这类东西,原是不需要如此谨慎的,可那人既然如此作为,十有八九是因为要送的信件的内容极为关要,或者信物的价值极为高昂。
可小二转念一想又有些疑惑。
押镖的镖队或者趟子手,一般都不宿生店,可他瞧来看去,愣是不觉眼前这位客人眼熟。
再细细打量,眼前这男子又不像是那种初出茅庐不懂规矩的愣头青,心头疑来语头快,脱口试探道:“客人瞧着面生,可是头一次来我们这小店落脚?”
“以前也曾来过的,”那人摇头一笑,随着吃食中的热气和能量涌入身体,他那因为寒冷而发白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血色。
“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