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原本，在大殿之中还是有很多人不明白这个的默剧说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的话，当下的他就已经差不多全部都明白了！

尤其是老皇帝，在通过松林集那三个字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之后，脸色就已经彻底的阴沉了下来！

“皇后！”老皇帝转过身来，看着自己边上的那个虽然头发花白，但还是十分端庄而且有精神的女人，道：“朕叫你好好地准备太后的寿典，你就是这么个准备法？”

那个老人的脸色微微一变，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习惯性的反应，但是很快的，她脸上的神情就镇定了下来，旋即十分平境地看着那老皇帝的眼睛，道：“皇上赎罪，臣妾觉得这个默剧十分的新颖，而且故事的情节也十分的发人深省，故而才安排了这么一个表演作为正式的开场，就是不知道，陛下您究竟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老皇帝当下真的是有苦说不出，毕竟，正如那女人所言，这确实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开场！

至少，如果没有当年的那件事情的话，这样的故事，的确十分的引人入胜，并且有着十分强的思考价值和教育意义！

虽然并不是传统的戏剧，但是，对于老皇帝也好，对于那些看戏的大臣们也好，都是十分精彩的一日！

但是，老皇帝当下当然不会开心！

毕竟，对于他而言，这件事情简直就是在他的伤口之上撒盐！

这是在昭示着他这个皇帝的无能和昏庸，让所有的人都知道，皇帝在八年之前，杀死了一个忠心耿耿，为国为民的大官！

悠悠众口实在是难以堵上，对于皇帝来说，今日只要是前来赴宴的人，基本上都看到了这一幕，等到他们回去之后，自然会把自己看到的故事讲给别人听！

王朝之中，总是有那么一些喜欢记录和了解之前发生的故事的人，他们在听到了这个故事之后，很快就会把这些故事流传出去，到了那个时候，皇帝陛下这些年犯过的那些错，就会一点一点地显露出来！

这可绝对不是他当下愿意看到的场面！

可是，这么多年来，在外十分的刚强，霸道，精明，甚至完全不像是一个女人的皇后，在自己的面前，一向都是那一副柔柔弱弱，任凭他左右的，没有主见的女人，在今日，在孝康太后这么一个重要的典礼之上，却一手操控了如此一件事情发生，而且，在面对自己的质问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态度，也是前所未有的强硬，这让那老皇帝当下的心中十分的难受，心跳的速度在一瞬之间加快了不知道多少倍，差一点一口气没有续上来，直接晕倒了过去！

而那皇后见状，眉头微微一皱，却旋即语气十分平平淡淡地叫了一声：“传御医。”

旋即，那女人就再也没有开口！

“皇后，皇后，你，你怎么敢？”

那老皇帝跌跌撞撞，气喘吁吁地看着以前的王妃，如今的皇后，心中怒火腾腾地升起，当下就道：“你这才刚刚当上了皇后，就又想要和朕对着干了吗？真的当朕不敢废黜了你这皇后的身份？”

那女人当下依旧是十分平静地看着自己的丈夫，道：“陛下说的是哪里的话，臣妾怎么听不懂？这里，分明就是一场冤案，臣妾也是无意之中的得知了这么一个故事，听说之后，心中闷闷不乐，郁郁难欢，这才想要请陛下您还当年的那个人一个公道，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臣妾真的是有些不明白，陛下为什么会这么说，难道，一个清清白白的大臣，因为一时之间的错误的判断被人杀死，他的家族被人抄没，女眷被流放异地，如此凄惨的遭遇，难道都不值得陛下你还给他们一个公道吗？”

那女人开口的时候，整个人义正言辞，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之上，毫不留情，咄咄逼人地质问着那老皇帝，她那目光和言辞一样凌厉如刀，每一句，每一眼，都刻在了那老皇帝的心头之上，让他羞愧万分！

她站在那里，明明就是一个女人，却可以让一个站在自己身边的七尺男儿，让一个堂堂后晋王朝的帝王，有些不敢与他对视！

那老皇帝踌躇了片刻之后，道：“皇后，朕实在是有些不明白，你已经坐在了你这一辈子最想要的位置之上，难道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那女人当即嗤笑了一声，道：“陛下，臣妾虽然忝为皇后，但是对于这权位却并不曾有多少眷恋，没错，在臣妾尚且是陛下的王妃的时候，确实也曾经幻想过成为那个站在陛下身边一辈子，不离不弃的女子，但是到了当下，臣妾已经明白，皇后之位也不过是一个虚名而已，对臣妾，对大多数人都没有任何的影响，臣妾身为一国之母，虽然素日里也不曾为王朝做出多大的贡献，但是心中还是有道义，有情谊，有情理在的，若是为了一个不值一提的皇后之位，放弃了臣妾心中的道义，情谊，还有情理，那么臣妾觉得自己就不配为人！生而为人，做错了的事情，总是需要承担责任的，而不是抱怨几句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陛下，其实臣妾还是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要这么看待于我？难道，做一些为国为民，为了百姓伸冤的官，也是一个想要被处死的事情吗？”

老人当下有些无话可说，他们心里都十分清楚，这个默剧之中，究竟表演了多少的东西出来！

“皇上，既然皇上您不发言，那么臣妾就当是皇上您同意了！”

皇帝依旧一言不发！

当下，那女人的目光就落在了皇帝的身上，道：“那么，不知道皇上对于这件案子，打算如何处理？”

道了这个时候，老皇帝已经退无可退，没有什么别的人可以带着他离开了，因为，除了皇帝自己之外，大家的心中其实都是十分渴望知道当年的那个坏人究竟是谁，我们又真的错杀了谁？

当下，在那个皇后咄咄逼人的目光之下，那老人显得有些萎靡，当下就道：“你愿意查，那你就去调查一些，说不定会有一些其他的收获，若是调查出来，真的符合那故事的情节，真的是那个御史大夫被朕错怪了的话，那么朕就会立刻下令彻查这件案子，还老百姓，还给天下人一个清明公允的时代，可若是有一点的不符合，小心朕不客气！”

那皇后当下点头，道的：“臣妾相信自己的判断，也相信那些供述这件事情的人，有他们自己的冤屈要诉，若非如此，也不可能在一个默剧之中把所有的细节都表现的如此的淋漓尽致，因此，陛下要查，那就尽快去查，若是最后调查道，事情的真相和之前的描述有任何的不符合，那么臣妾愿意承受任何的责罚，但是，若是当年的那个案子真的断错了的话，那么臣妾希望，陛下可以还徐家一个公道！”

“是啊，是啊！”

人群之中，当下就有人交头接耳，轻轻地道：“我当年也是皇后娘娘这么想的，毕竟，那个徐墨岚徐大人一生两袖清风，刚正不阿，从来都没有做过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情，和他的交往也甚是爽利，不曾有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我一直以来都在怀疑，那一本松林集究竟是不是被人改动过，又或者是有人重新抄写了一本，然后刻意地更改了一部分，只是当年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太过于离奇，但是现在看起来，事情的发展，好像确实就是当年我想象之中的那样！”

“是啊，”当下就有一个白胡子花花的年迈官员，用一只手撸。着自己的胡须，笑道：“徐莫岚那个老小子，以前和我的关系也算是不错，我们私底下在一起下棋的时候，他就算是手一抖，原本该放在对处的棋子下错了，都不愿意有半次悔棋，即便我不在意，他也固执地非要下在哪里，就算是输了也在所不惜，这样的一个家伙，有什么事情，会在朝堂之上直接当着陛下的面说的，如果他真的想说的话，就算是死也一定要说出来的，怎么可能会把自己心里的话，用当下如此遮遮掩掩的方式，藏在了自己的著作之中呢，我也觉得，只要能够在找到一个可以模仿别人笔记的人，就可以成功地刻画出了一个部分内容不同，但是大致一样的松林集来，让陛下来看，自然就看不出其中的区别！想必这些年，陛下也被一些人用特殊的手法蒙蔽了，回想一下，这整件事情，也不像是徐墨岚那个老小子会做的事情！”

“是啊，是啊，”那老人道：“虽然我和徐大人都没有什么交情可言，但是，以前也曾经有幸见过几次，那个人的说话作风都十分的正派，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会怀念前朝妄图谋反的人！”

这一石激起千重浪，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在没有发生的时候，大家都对既定的事实笃定不已，但是，一旦有了新的证据出现，新的观点出现，只要那个观点看起来很容易站得住脚，那个人很快机会受到大家的附和，并且还会有很多的人，愿意表现出自己的内心早就有过类似的看法，实际上，不过是马后炮而已，因为在事情发生的当时，就算是他的心中真的有这样那样类似的怀疑，为了明哲保身，保住自己的位置，他也一样不会开口替那个身陷囹圄的人说出半句公道话！

人生在世，很多时候就是这么的现实，每个人都只管看着自己面前那一亩三分地，而别人的生死对于自己来说，不过是一场戏剧而已，不管是喜剧还是悲剧，对于他们而言，都只不过是一颤欢笑，几句评头论足，就算是结束了！

可是，殊不知，对于当事人来说，就是一场决定自己命运的审判！

甚至于，如果当时的那个情况之下，有人愿意为了自己的同僚说上那么一句公道话，可能事情的结果都会发生一些好的变化，只可惜，这样的人，放眼如今的朝堂之上，根本没有几个！

刑部左丞简泊南算是一个，可是他当年只是一个小小的员外郎，根本就没有资格站在朝堂之上，自然也就没有机会为自己的好友辩解！

终究，那个老人是死了！

死在了一场无法言说，也不尽正义的审判之中。

这个时候，王都并州城之外的一个破庙之中，姜念正拿了柴火，找来了一个铁锅，和浅浅面对面地坐着，在那个铁锅里面煮着一些浅浅不知道从哪里打来的鸽子肉！

浅浅道：“你真的觉得，那几个乞丐，排列了一小段时间的默剧，可以改变这个局面？”

姜念当下微微一笑，道：“老王的节奏，终究还是被打断了，那个新皇后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在把人送出去之前，我也没有一个必定会成功的把握，不过当下，既然人已经被她的人接走了，那么，这件事情，我们就只管好好地看戏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