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闻言,视线往一旁转了转,果然看见苏怀瑾正带着微瑶在一处花灯铺子前站着。
他连忙带着阿雅和嘉德走了过去,笑着朝他打招呼,揶揄道:“原来不肯陪我们去万珍阁,是为了陪你家小娘子看花灯呀。”
微瑶听得他出言调侃,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局促地攥紧了手中刚买花灯。
阿雅性子直率,听了这话便直直地盯着微瑶看,半晌才展颜一笑道:“原来这位就是将军夫人呀,我叫阿雅,你叫什么呀?”
微瑶怔了片刻,刚想解释,手却被身旁苏怀瑾按住了。
接着,她听见苏怀瑾清润声音在身畔响起:“她叫微瑶。我夫人性子有些害羞,不大爱说话,王女莫怪。”
夫人?
微瑶错愕地抬起头来,他这话意思……是承认自己是他夫人了?
花灯光亮映在她脸上,染出一片淡淡绯红。
她慢慢地低下头去,唇边笑意清浅。
……
此时,杏花楼。
二楼雅间里,李漱玉正与谢蕴对坐桌前,品着一壶新酿竹叶青。
李漱玉轻轻转着手中酒樽,抬眼看着谢蕴,微笑道:“听闻谢公子不大爱喝酒,请公子来杏花楼,倒是有些勉强了。”
“公主哪儿话?不勉强不勉强。”谢蕴连忙摆手,“公主相邀,是谢某之幸。”
李漱玉轻轻一笑道:“今日请公子来,是为了谢那日公子作半阕词,实乃佳句,读之受益无穷。”
说着,她徐徐晃了晃手中酒樽,抬手饮了一大口。
谢蕴连忙陪着饮了一口,又道:“公主喜欢那词就好。”
李漱玉笑了笑,搁下酒樽抬头朝窗外望去。她挑这处雅间靠着窗子,顺着半开木窗,正好可以望见杏花楼顶挂着那盏红纱灯。
她伸手将木窗又推开了几分,指着那花灯道:“你看,那盏红纱灯多漂亮。”
一提起那盏红纱灯,李漱玉不由自主地又想起杨景云来。
她与景云第一次见面,便是在杏花楼前,那盏红纱灯底下。
那时他手中抱着刚买来一摞旧书卷,急匆匆地往前走,不小心撞到了她,零乱纸页散了一地。
她俯身替他一张张拾起,听得他温润好听嗓音在头顶响起:“多谢姑娘。”
如一股清泉,汩汩流入她心。
“公主想什么呢?”谢蕴见她怔怔地望着窗外出神,不由得问了一句。
李漱玉摇了摇头,收回视线轻轻叹了一声,“一看到花灯,我总会想起景云来。”
她盯着杯中晶莹液体,脸上神情分不清是无奈还是怅惘,“景云特别喜欢那些各式各样花灯,我便寻了许多精巧别致,挂在玉春殿房檐底下。只是那灯亮了这许多年……景云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李漱玉忽而释然地一笑,真诚地看着谢蕴道:“好一个不如怜取眼前人啊……听谢公子一言,我这心里倒是舒坦了许多。这几年,也许是我太放不下了。”
谢蕴垂眸道:“公主想明白了就好。”
他今日特地辞了友人邀约,来陪李漱玉喝酒,她却自顾自地说着她与景云事,谢蕴听着,心里不知怎竟是有些不是滋味。
李漱玉替自己斟满杯中酒,放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仍在絮絮地说着:“那时候为着能和景云成婚,整日地与父皇争吵。父皇逼问我,他不过一个穷酸书生,我到底喜欢他什么?”
她顿了顿,慢慢地笑了起来,又转头望向了那盏高悬红纱灯,“他名字普通,人也普通,可我却喜欢紧。”
听到此处,谢蕴终于忍不住慢慢攥紧了拳头,好像这辈子勇气全都在这一刻凝在了心头,他蓦地站起身来,连自己都没发觉声音是颤抖,“我这名字普通,人亦普通,公主……可喜欢?”
他定定看着李漱玉脸,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确定自己心意。
他是喜欢李漱玉。
不知从何时起,谢蕴发觉,自己会因她眼泪而心疼,会为着作一阕她喜欢词苦思冥想,会在她提起杨景云时候,心里酸溜溜。
他看着李漱玉,见她握着酒樽手猛地一顿,晶莹液体洒在紫檀木桌案上,映出她惊慌失措眸子。
李漱玉看着谢蕴,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谢蕴话中意思她听得分明,一时间她竟乱了阵脚,素日沉静也早都不知所踪。
她强装镇定,扶着桌案站起身来,“我……我先回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