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和自己的母亲动手，以王氏的脾气，若是他这样做了，她肯定得出去乱说，他怎样不说，兴许还要连累赵家的名声，只能等她消气，再劝她离开。

他是个好没用的父亲，也是个好糟糕的丈夫，这种时候除了抱紧护着小雪，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甚至刚才在王氏指责小姐吓哭小雪时，他结结巴巴的，连句提醒反驳的话都被怼的说不出来。

也难怪小姐讨厌他，还要送他去给那人顶罪，举人老爷的文章写的好，脑子也聪明，遇到这样的事儿，肯定不像他一样只知道挨打，连半点忙都帮不上。

像他这样嘴笨又胆小的男人，就是一辈子累死累活做点儿农活家事，又哪里能比得上人家的一根手指头呢。

赵鸳鸳提着装豆腐和鲫鱼的竹筐走到家门口时，还以为自己家在唱戏，仔细听来，妇人尖细的叫骂，幼童稚弱的哭声，还有一阵拼拼乓乓的击打声，却原来是一番闹戏。

等反应过来，发现自个儿还愣着听戏，赶紧抽了自己一巴掌，她把竹筐放下，随手抄了个锄头，风风火火跑到了声源处。

这十里八乡，只听说赵鸳鸳是个难得的泼妇，倒没见过比她还泼皮无赖的，竟敢跑到她家里来闹事！

虽然这泼妇之名属实冤枉，乃是乡邻一传十，十传百，产生了信息误差，把她传成一个年老色衰，肥头大耳，拿着锅铲，打架骂街的形象，但她并不介意再给自己的光辉形象添上一笔，拿着锄头跟人干架的悍妇之类。

任是个有良心的，看见自己喜欢的人蹲在地上被人打，怀里还抱着自己不满两岁的孩子，小丫头哭得撕心裂肺，泪眼朦胧间看见她，哽咽着喊了一句“阿娘”。

此等情景，如何不让人心下火起，只恨不得一锄头挖掉那人的脑壳。

只她这锄头还没挥出去，宫祉修被推了一把，顺势倒到她面前来，像是跪下一般，他抓着她的裤脚，弱声弱气解释了一句：“小姐，别打，是，我娘。”和王氏动手，吃亏的肯定是文弱的小姐，不合算的。

“好你个败兴玩意儿，居然给个女人下跪，活该你这辈子都翻不起身来。”被锄头暂时唬住的王秀云又活泛起来，跑过来踢他的后背，赵鸳鸳一时没设防，眼睁睁看着他被踢得抽痛了一声。

“放心，我不跟她动手，你把小雪抱到屋里去。”她把人拉了起来，推着他出了厨房门。

刚才他这一跪让她想起了一些不太舒服的记忆，所以赶紧拉着他起来，试图打发他出去。

她想起来的是逃荒途中，他们吃光了存粮，不得已向人乞讨的事情。

为了讨一口吃食，他也是这么跪在地上，半点骨气都没有模样，她看着他掉眼泪，他就抬起干瘦的手掌捂住她的眼睛“别看，鸳鸳，好难看的。”

宫祉修忧心那边的状况，想着先哄小雪睡着，但是小丫头明显是被吓到了，抓着他的衣襟不肯松手，还奶声奶气叫他“爹爹”。

“雪，乖，自己，待一会儿，好吗？”王氏的手劲儿大，他的后背到现在还疼得厉害，鸳鸳那样文弱的身子，怎么能和王氏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