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们面面相觑,诺厄站出来向以法教士询问:“我们不去教堂吗?”
“教堂有别的用途。”以法简短地回答了问题。
年轻人们不甚明白,但也不敢追问。他们跟着以法教士和黑袍来到了一栋宅子里。
就在年轻人们好奇地打量着宅子内部的时候,大门被咯哒一声关上了。
诺厄吓了一跳,他刚想要回头看,就听见以法教士的话:
“大家排好队,站到我面前。接下来需要挑选七个人作为仪式的中心。”
年轻人们都有排队参加圣祭典的经历,很快就根据就近的位置排成一列。
诺厄本来与马洛并排站在最前面,但因为进宅子时四处打量放慢了步子,反而被乔伊斯家急性子的双胞胎米切尔和森切尔挤在了后面。
但出乎意料的是,进行挑选的人并不是以法教士,而是那个黑袍男人。
他拿出一个精巧的玻璃瓶,瓶身成水滴状,上面雕刻着精美绝伦的花纹,在灯光的照耀下,细碎的流光沿着纹路缓缓流转。玻璃制品并不少见,但这样精美的玻璃瓶诺厄还是第一次见到。
可与玻璃瓶里装着的东西来比,这个瓶子又算不得什么了。
那里面装着一种黑色的液体,仿佛有生命一般在里面慵懒流动。诺厄形容不出来它的样子,那是一种十分纯粹的黑色,显得深邃又纯净,让人想起最安宁的黑夜,叫人忍不住想要沉浸其中,放松安睡。
黑袍将玻璃瓶的尖端斜指向排在第一位的米切尔,黑色的液体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它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汹涌地冲向了瓶尖,整个儿拥堵到了那个封闭的窄口处,倒使后下方的圆形瓶肚空了下来。
诺厄惊奇地看着它,但黑袍看起来却不甚满意,他竖起了瓶子,于是那液体便落到瓶底,又恢复了之前慵懒的模样。
黑袍走向了下一个人,他将瓶尖倾斜向森切尔。
这一对兄弟同时出生,一起长大,外貌、动作、语气乃至行为方式都十分相似,除了他们的小妹妹,就连乔伊斯夫人有时候都分辨不出他们来。但那支玻璃瓶却在他们身上显现出了相差甚远的反应。
那黑色的液体在面对米切尔时只是试图冲过去,但在面对森切尔时,它不但冲了过去,黑邃的表面上还闪烁起了光芒。这些光似乎蕴含着某种规律,看起来神秘又瑰丽。
轮到诺厄的时候,他好奇地看着那个瓶子,它不过半掌长,在之前的时候距离稍远,虽然诺厄的视力不错,却也看不清细节。
现在是这瓶子离他最近的时候了,他想趁机好好看看这难得一见的精巧物件,回去后也可以讲给妹妹听。
但在瓶子倾斜向他的时候,那些黑色的液体并没有向他涌来,反而尽力延展自己的面积,将玻璃瓶的内壁完全涂满。然后,那液体上闪烁起繁盛的流光。
诺厄打了个踉跄,马洛赶忙扶住他,低声问道:“你怎么了,诺厄?”
诺厄用力眨了眨眼,仍有些恍惚的模样,喃喃道:“我看见了星空……”
他感觉自己身处于一片辽阔的夜空之中,身周繁星闪烁,缓缓流转,令他目眩神迷。
诺厄下意识地追寻那支瓶子,但黑袍早已走到后面的人那里了,黑色的液体正懒洋洋地在里面打着卷儿,没有半分神异。
诺厄失落地看着它,直到马洛拽了拽他。
“诺厄!”马洛压低了嗓音唤道,“你到底怎么了?”
诺厄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下意识地向那边迈出了半步,若不是马洛拉住他,他可能已经走过去了。
诺厄的脸色陡然苍白起来,他转过头来不去看那边。那支瓶子仿佛拥有一种黏性,粘着他的视线不放。
诺厄强行控制着自己不要去看,他低声对马洛说:“别看那支瓶子。”
马洛不明所以,却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不安地扫视了一圈周围,四周不知什么时候又多出几个穿着黑袍的身影,他正想说什么,却看见以法教士正看向这里。
说实话这是马洛人生中所看见过的最神圣的一张面孔,笑容温和目光悲悯,就像端坐高台之上的神像,也叫马洛不敢再乱动,他老老实实站在队伍里再不敢说话。
没过多久,测试就完成了,黑袍却没宣布结果,而是让人领他们去洗浴。
诺厄仍在恍惚,那片神秘的星空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直到他收整干净,与其他人重新站在一起时,才完全摆脱了那星空对他的影响。
“让瓶子亮起的人站出来。”黑袍命令道。
不知是否是错觉,诺厄觉得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顿了一下。是因为那瓶子对自己亮得格外厉害吗?
“你们几个跟我来。”黑袍对站出来的七人命令道,但在他转身之前,以法教士拦住了他。
“这位似乎不是你挑中的人呢。”以法教士含笑看向七人当中的森切尔。
诺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站在七人中的森切尔满脸冷汗,面色苍白。他瞬间反映过来,站出来的人根本不是森切尔,而是他的哥哥米切尔!
他们胆子怎么这么大!诺厄瞪圆了眼睛。万一教会给他们扣上一个欺骗神明的罪行,将他们逐出教堂的庇护范围,用不了多久游荡的恶魔就会要了他们的命!
黑袍发出一声瘆人的冷笑,这笑声让人头皮发炸,叫人联想起阴冷的毒蛇又或者是狂暴的野狼,再迟钝的人也能听出其中的怒火来。
这并非全然因为被欺骗,更多的是因为他自己疏忽的地方却被以法看了出来的羞恼。
但无论他的怒火是冲着什么的,乔伊斯家的兄弟恐怕都要倒霉了。
“他们不过是一时犯蠢,求您饶了他们吧。”诺厄脱口而出。
这下,原本看向乔伊斯兄弟的目光都落在诺厄身上了。
说实在的,诺厄也不清楚自己怎么有胆子敢插话,也许是因为他隐隐觉察到自己的特殊,因此敢赌上一赌,但此时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站在黑袍如淬了毒的目光下了。
幸而,没过多久以法教士就解救了他。
“您何必在意?反正……”以法仍然是那副含笑的神情,他将后半句话隐没,但黑袍显然是听懂了的。他转身大踏步离开,以法则催促众人跟上,米切尔也和森切尔匆匆换了过来。
诺厄没工夫询问他们为什么要交换身份,他们匆匆跟着黑袍来到地下室。并非人们通常挖掘用来储藏食物的那种地窖,而是一间宽阔干净的房间,确切的说,它简直干净过了头,除了地面上的暗纹什么都没有。
诺厄低头打量着花纹,它们几乎与地面融为一体,在加上光线昏暗,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些纹理卷曲繁复,布满了好大一块地面,但诺厄敏锐地感觉到,这些复杂细碎的纹理并非主体。他下意识地把目光向更远处看去,不去理那些他看不明白的细碎纹理,眯起眼睛试图观察整体,这是一个……六芒星!
那不是教廷的标志,而是巫师的邪法!诺厄张开嘴,喉咙里却只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单音。在天旋地转中,他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