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跟人的缘分,真是讲不清的。
县里当了半辈子医生的李经纬,从没被人信任过,但独独吴月姝信他。
大桥坍塌,工地接连不断出事的那段日子,也是吴月姝开始发病的日子。那段日子吴月姝心情不好,脾气大,不只是跟大桥有关,也不只是跟苏凌风有关,是她的身体导致了她的脾气。
吴月姝也算个能干的女人,至少心强。心强的人,就想着各方面都顺利,至少身体得好好的,得有劲儿干事。但是吴月姝的身体偏偏出了问题。
吴月姝有了病,别的地方都不去看,只找李经纬,她信李经纬。
那几年,吴月姝的病,就由李经纬治。
每次去了,把完脉,下了方子,吴月姝就会坐下来跟李经纬聊上一阵子。啥都聊,关起门来聊。
聊着聊着,吴月姝就把有关于红红的事聊的出来。
以前聊,李经纬是轻易不劝吴月姝的。李经纬医术高不高,这个没法定性,各方说法不一,但李经纬脾气古怪,这个大家都一致性地同意,他脾气的确怪。
怪是他很少劝别人,但凡人跟他聊天,他都会耐心去听,中间一句话不插,就算跟病人把脉,也是耐着性子听病人把话说完,然后轻轻嗯一声,就又无声无息地开方子给药。
是个怪人。
但这怪有怪的奇效。病人就喜欢找他,就喜欢跟他说,什么都说。
李经纬说过一句话,大家觉得有道理。他说:“人的病一半在肉体,一半在心上。人是被心事逼出来的病,有这种病的人,最好的疗法就是让他说,让他把心事都说出来,说出来,病就轻了。”
但那次,李经纬没让吴月姝把话说完,吴月姝说到一半,他打断了:“妹子啊,这次我得说你,你这疑心太重,对我兄弟不公。”
李经纬称苏凌风为兄弟,称吴月姝为妹子。
“怎么个不公?”吴月姝不服气。
“你说其他事,我可能信,说他乱追女人,尤其追这个姓于的,不信。”
“凭啥不信?”
“凭我兄弟的做人。”
一听这句,吴月姝气更大:“做人,他还懂得怎么做人?”
李经纬慢腾腾地吐出一个字来:“懂。”
吴月姝就觉得有问题了,别人说这话,吴月姝不觉得有问题。李经纬说这话,吴月姝就觉得真的有了问题。
不是苏凌风有问题,是她有了问题。
“怎么讲?”她问李经纬。
李经纬起身,慢悠悠地在他办公室里踱了一会步子,然后又坐下,看住吴月姝说:“我跟你讲两句,一,我兄弟是干大事的人,干大事的人从不会在女人身上犯错误,这错误太低级,不值。二,我兄弟是重情重义的人,尤其他现在的命,是别人拿命换来的,他知道珍惜。”
“可他……”吴月姝不敢乱下结论了。
“妹子你听我讲,这事我虽然不大清楚,不敢乱下结论,但我相信,我兄弟这么做,必然有这么做的道理。他不是为了一个女人,绝不是,他定是为了公司,为了那些不该死去的人。”
“可他……”吴月姝又重复一遍。
李经纬仍然不紧不慢地说:“以前我不懂,也从不问他这些事,今天你一说,我懂了。”
“懂了什么?”
“他是借这个女人来演戏,要么这女人一定有什么来历,值得他这样。要么,这女人手里有东西,他必须这样。总之,妹子我劝你一句,不要再疑了,也不要再闹了,要改。”
吴月姝忽然就怔住,怔半天,问:“怎么改?”
“别疑他,配合他,他怎么做,你怎么配合,不要疑。二来呢,记住一句,他永远是你男人。不管他做什么,妹子你都要信,他永远是你男人。要是这句话我说偏说错了,我把舌头割给你。”
“别——”吴月姝吓坏了。割舌这种话,怎么能乱说?
“回去吧妹子,以后你也不用找我开药来了,你的病不在身上,在心上。你把心病去掉,病自然就好了,药是治不了你的。”
李经纬就这么一席话,竟然就改变了吴月姝。
人有时改变起来,其实挺容易。
吴月姝就信了苏凌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