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配是你的想法,问题是他觉得很配。”年轻男子都跟女人拌嘴,有时会把女人气得脸青。他虽然话语不多,但一旦张了嘴,就某件事谈论起来,他就不想让着女人,而是顽固地要把自己的意见表达出来。
女人听惯了别人的恭维,在银河,很少有人敢跟她这样讲话,就连她儿子,也不敢。向来是她说啥听啥。可女人独独能纵容年轻男子,让他把自己的思想表达出来。尽管有时候女人会气个半死。
有几次,女人被他的话气坏了,抡起胳膊想掴他。年轻男子不但不躲,反倒把脸递给她:“打吧打吧,反正你看着我也不顺眼。”
年轻男子这样说时,女人的手臂就会软下来。她怎么会看他不顺眼呢?这个小冤家,尽说让人伤心的话。
女人不想在这个夜晚发生争吵,这个夜晚她的心情很糟,不只是袁牧野的死。死一个袁牧野,不至于把她弄得精神慌乱。关键是刚才来的那位说,灭门案已经有眉目了,凶手极可能是汉伟建材老板冯汉伟。
这事让女人极度震惊。
冯汉伟制造灭门大案,她可是怎么也想不到。
可刚才那人言之凿凿,警方经过这段时间的摸排调查,已经锁定了嫌犯,就等捕网抓人。
这让女人惊魂难定。
出事的都是跟她有关联的人,要是这么下去,她这双手,还能把银河捂住吗?
怕是不能。
刚才她已告诉来人,让他将此事再压压,她得仔细想一想,得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她不点头前,绝不能抓人,也不能将消息放出去。
此刻,女人很想就这些事,跟年轻男子说说。虽然她知道,年轻男子对这些没兴趣,说了等于白说,可她还是想说说。
怎么开口呢?
女人一直犹豫着。
后来女人说:“小远,你要记住,这世界的好处的确很多,但也是分人是给的。有人轻而易举拿到的东西,别人就算付出再大努力,也触摸不到,因为那些东西根本就不属于他。”
女人以为这句话讲得很哲学,可年轻男子已经露出不屑的神色。他说:“我对这些没兴趣,我也没打算跟这个世界要什么。”
“说的不是你。”女人纠正一句。
年轻男子就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像是在想自己的心事。
年轻男子真是有心事的。就在今天傍晚,他从城郊回来的路上,接到过一个电话。打电话的是个女人,听声音像是很年轻。那时他开着车,路上交通不是很好,所以他听得也不太真。但有一句他听清了,电话里的女子说,袁牧野要带她去开房,地点是在云翔酒店。女子还跟他说了房号,502。
云翔酒店年轻男子当然熟悉。这座城市大一点的酒店,他几乎都熟悉。越是高档的,他越是熟悉。
这跟他干的一份事有关。越是高档的酒店,住进的越是体面人。
越是体面的人,越肮脏。
这是年轻男子这些年得出的一个结论。
可打电话的女子他不熟悉。年轻男子多了个心,他是一个谨慎的人,跟不熟悉的人,从来不多话。
“我不认识袁牧野,他去哪里跟我没有关系。”他脚轻踩着刹车说。
“反正我告诉你了,来不来你自己考虑。”女子说完这句,就把电话挂了。
很显然,她也不想让他听出是谁。或者害怕他盘问。因为他有盘问别人的习惯。
她是怎么知道他电话的呢?年轻男子虽然不是体面人,但有几部电话。不同的手机用来做不同的事。比如眼前这个女人,打电话叫他时,就用一个很少用的号,那是她的专号。
当然,那部手机是女人买给他的。女人不允许他把号码给别人。
事实上他也没人可给。
傍晚那个女人打的,是他另一个号。知道这号的人有几个,但也不是太多。因为这个号码,也是有专门用途的。
年轻男子到现在都没搞清给他打电话的是谁。可是袁牧野却死了,而且是被人杀死的,用刀杀死。
该不会是用他那把刀杀的吧?年轻男子担忧的是这个。
如果是,那他可就有一定的麻烦了。
“我说话呢,难道你听不见?”年轻男子分神太久了,以至于女人已经坐到沙发上,他都没发觉。
女人的脸不友好起来。
年轻男子马上走过去,他记起客人到来以前,女人是想让他按肩的。于是他伸出手,为女人捏起肩来。
女人马上变得享受起来,脸上的怒气也不见了。
年轻男子的心思又回到女人刚才说的话上。他知道,女人是为前段时间一个职位生省里那位的气。女人虽然风光无限,说呼风唤雨一点也不过分,但论级别,只是正处级。
年轻男子是搞不懂级别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但他这几年跟着女人,已经知道这东西对女人他们很重要,没有就不行。他们一生好像就为这东西而活。只要级别升一下,比捡到金元宝还开心。
当然,金元宝只是年轻男子的说辞。他文化浅,有时真的没有更好的词来说他们的那些事。
女人是想上一个台阶。别的位置她不敢谋,也知道谋不到。按女人的说法,官场之位,总是狼多肉少。女人看中一个闲职,政协副主席。也跟省里那位提了。但省里那位却将此职许给了李镇道。这不仅破坏了女人跟李镇道的关系,也让以前许多顺畅的事,变得不顺畅起来。
后来女人了解到,那人是想跟李镇道做交换。同时呢,只要李镇道职位一变,袁牧野的职位就顺顺当当能升一下。
女人说的背叛,就是袁牧野越过她,直接找省里那位,想挪到副院长位子上去。
省里那位所谓的交换,就是外界传说纷纭的那本“死亡笔记”。
年轻男子至此相信,世间真是有一本这样的笔记的。不然,他们这么多人,不会纷纷乱掉阵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在年轻男子看来,这些事真是莫名其妙。如果他们找他,甭说是一本笔记,就是十本,他也会轻易地拿到。
可他们忽略了他这个本事。包括眼前他按肩的这位女人。
有时候他们其实很蠢。虽然他们一个个表现得很聪明很强大。但他们一旦心虚起来,就一点智商也没了。
年轻男子真想就这事给女人出点主意。又一想算了,那是他们之间的事,跟他没有关系。
现在李镇道死了,那本所谓的笔记应该没太大关系了吧。年轻男子边按边想。
要说李镇道也是个明白人。竟然就没跟省里那位做交换,还把当副主席这事给辞了。年轻男子会心一笑。李镇道一定是想明白了一件事,只要把笔记交出去,他就立刻变得一文不值。至于那个副主席,人家能让他当上,照样能把他拿掉。
这点上,女人就没李镇道聪明。
年轻男子手上的劲重了点,女人叫出一声:“你摁痛我了。”
年轻男子又笑了笑,他就是想让她疼一下。
有时候,人是需要疼一疼的,疼了,就会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按着按着,女人忽然扭过脸来又说:“我听说,姓袁的前段时间还找过宫渡,想在这个小警察面前卖乖?”
年轻男子按着的手猛地停住!
“怎么了你?”女人半天等不到动静,既感觉不到那双有力的手,又听不见年轻男子的声音,转过头问。
“哦,没什么。”年轻男子敷衍了一声。可是他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