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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眷?”他顿了顿,有意问道,“都送回去吗?”

江载初站了起来:“她留在这里调理身子,过两日我会让人送她过来。”

景云并不问“她”是谁,额角轻轻一跳,追问道:“送去哪里?”

“我身边。”江载初简短道,“我已从亲卫中选了几人,你知道就好。”

“将军——”景云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劝说,“行军打仗带着她,实在诸多不便。”

有夜风从营帐外卷进来,烛火明灭,年轻男人狭长明秀的双目轻轻眯了眯,却终究还是黯了些,终不复指点万军时的从容。

他仿佛没有听到那句话,直到走至营帐门口,方才听到景云又说了一声:“将军,我将她送至后方,日夜让人看着……这样呢?”

“她若是不见了呢?”他脚步顿了顿,并不回头,“我输不起这第二次。”

将军府静悄悄的,江载初走进厢房,未晞原本靠在桌边守夜,一个激灵便醒了。

江载初示意她出去,径直走至床边。

维桑睡得正沉。

他在她床边坐下,许是床榻有轻轻一动,她甚是警醒,立刻睁开了眼睛。一抬眼,方见到是江载初,她挣扎着便要爬起来。

他不轻不重地按住她的身子,淡声道:“韩维桑,你究竟对你自己做了什么?”

她睁着眼睛,眼神略略有些迷惘,长睫柔软而微翘,仿佛并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俯下身,越发得迫近她:“你体内抑制寸脉的,究竟是什么?”

维桑倏尔微笑起来,声音谦卑而柔和:“这不正是合了将军的心意吗?其实昨日,你不必给我喝那碗药——因为我本就无法受孕。只是……却也没有机会告诉将军。”

他的瞳孔有轻微的收缩,唇角冷硬地抿起来:“你对自己做了什么?”

维桑终究还是慢慢坐起来,目光垂下,轻声道:“我对自己做了什么,与将军有何干系?这不是将军所要的吗?”

他的眸色正一点点地变紧,浓黑,凝濯,忽地变成勃发怒气:“你何时在自己身上种下的?如何拔除?”

“出洮之时。”她淡淡抬起眸子,那样漂亮的一双眼睛中,却未带着丝毫情绪。

“三年前?”

“将军说得不错,我不配有将军的孩子。”她轻轻扬起唇角,笑容微薄却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骄傲与固执,“可是一个洮人,却不该,也不会怀有洛人的孩子,不是吗?”

清脆的啪的一声——

他扬手挥去,下手极重,维桑脸颊红肿了半边,唇角裂开,细细一道鲜血滑下。

她却不避不闪,只是轻笑,仿佛不明白他为什么动怒。

江载初冷冷看着她的脸,一字一句道:“韩维桑,为了你这句话——将来有朝一日我若得了天下,你们川洮之地,男为奴,女为婢,永世不得翻身!”

终于还是激得他拂袖而去,看着修长的背影渐渐离开,维桑却慢慢拢起双腿,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未晞匆忙奔进来,小心翼翼打量维桑,轻声道:“姑娘,你……在哭吗?”

她慌忙擦了擦眼泪,轻声道:“没有。”

“你的嘴角……”未晞小心地替她抹去鲜血,“上将军他……打你了吗?”

维桑微微有些恍惚,最后却只是笑了笑,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他……只是比我更有些难过吧。”

未晞要扶她躺下,她却不肯,怔了半日,才如梦初醒般问道:“外边出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跑来跑去都一天了。”未晞轻声道,“姑娘,我听到……适才上将军的那句话了。”

维桑怔了怔:“哪句?”

“男为奴,女为婢……”

维桑见到她担心的眉眼,只轻轻地笑了。

她身上处处负伤,眉宇间又时常郁结,这是未晞头一次见她笑得这般舒心——仿佛在满是尘埃的土上绽开了一朵花,这一笑的风华,又远胜人人赞誉的薄夫人。

“未晞,你想家吗?”她忽然轻声问道。

“我记得家中好吃的辣子酱呢。”未晞低声道。

“总有一日,咱们会回去的。”她喃喃道,“不会有人再欺负咱们,不会有人逼咱们绣到双目渗血,不会的。”

未晞似懂非懂地看着她,却又觉得,这样的姑娘,又是她从未见过的。

这般顽强,又这般好看。

翌日上午,未晞服侍维桑梳洗时,咕哝了一句:“怎的外边多了这许多侍卫?”

维桑往外望去,果然,院子里站着不少人,皆是些生面孔,许是江载初换了卫队。

“让我进去见上将军!”

门口忽然响起女子声音,未晞立时警觉,低声道:“又是她,姑娘你别出去。”

维桑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倚着窗边听了一会儿,那声音却越来越大,直欲闯进门来。想来这么多侍卫也知道薄夫人是将军最宠幸的女子,也不敢对她如何阻拦。

片刻之后,门外动静小了些,却听见男子清冷却有礼的声音道:“薄夫人,何事在此处喧闹?”

“上将军为何要将我送回后方?”薄姬的声音收敛了些,却依旧不肯罢休,“我要亲自找上将军问清楚。”

“上将军已经不在长风城了。将军走前吩咐人将你送回后方,亦是为了你的安危,还请夫人勿让我们难做。”

“那她为何能够留下?”薄姬怒道,“她为何不同我一起回去?”

景云沉默了片刻,回道:“韩姑娘身上有伤,不宜挪动。”

薄姬蓦然指向维桑:“她能下地,能走动,有什么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