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到青年走过来时在他身上撞的那一下,愈发觉得对方在给自己难堪。想到这里,田切润男把手指捏得咔咔响,一双眼睛阴冷地扫视向四周。
自从那两个人离开后他就总听到耳边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仿佛是在嘻嘻索索地嘲笑他无能。但此时场子里也没有几个外人,之前他一通打砸搅得赌场里的客人差不多跑光,还站在周围的只有一群战战兢兢的荷官和男侍。他们见田切润男瞪着自己,更加畏惧地把头低下去,简直像是一群挤在一起的鹌鹑。
见状田切润男更怀疑这些人是在嘲笑自己,如果不是心虚,为什么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看呢?
一个小赌场而已……即使换一批人,首领也不会多说什么吧。
他不怀好意地眯起眼睛,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在别人眼里像恶鬼一样可怖。胖脸通红肿胀,眼睛充血到像刚从深海里捞出来的鱼--
卷帘门掀起又落下,塑胶帘子发出的声响让赌场里的所有人都打了个哆嗦。他们这种不成气候的私人赌场最怕的就是有惹不起的客人,如果场子里打起来,一晚上都不会再有人来--现在竟然还有新的客人,难道是刚才那私逃的两人又不怕死地回来找事了?
所有人中,唯有田切润男皱起了眉头。
走进来的是个还没有成年的男孩,穿着件宽松的白衬衫,领口打着棕色格纹的领花。他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提包,站在门口往赌场里看了一眼,就向着他走了过来,丝毫不畏惧他那暴徒般的凶气。
“你是?”田切润男怀疑地看着他。他一边向旁边摆手,让那群荷官都滚到后面去,一边忍不住地看他手里的提包。
“今天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一下午三个人--太无能了。所以,我们也不相信你们换的这个地点。如果这真是你们的安全屋,又怎么会发生刚才那样的事?”男孩走到赌桌旁,拉开田切润男对面的椅子坐下。他把黑色提包放在桌子上,仰在椅背上冷冷的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大又年长许多的黑手党,眼神像是黑色的冰。
“你说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男人警惕地看着他,眯起了眼睛。
“不必装傻了。”男孩的语气冷淡,“虽然明面上这条暗街是几个帮派的混战区,所有店铺都没有长期归属,但这间地下赌场却一直是由你们莒火会的人负责投资和把控。十几年里这里既是你们的安全屋也是探查消息的哨所,还是人口拐卖的中转点……喔,我忘记了。自从两年前拐卖流浪儿却被他们的领头人找到这里血洗了一通后,你们就不在这里派人常驻了,只是有需要的时候才会来这里接头。”
“缺乏监管的安全屋,真的还是安全屋吗?我们是不会在这种不可信的地方和你们交易的。如果你不想放弃,就和我走。”
“你们不是一直不肯告诉我们驻地在哪吗?”田切润男眯起眼睛,神色中透出谨慎和精明。
能知道这些事,他其实已经有些信了这小孩的身份了。
这个据点多年以来一直没有暴露过,外人绝不可能知道得那么细,尤其是两年前那次失败的事--当时他们驻扎在这里的人都死光了,绑来的小孩也全被救走。那时候他还是首领的司机,跟着过来看的时候简直要吐出来。
异能者作案。
所有掉的人全都像胡萝卜一样被切成了片,满地都是血、内脏和脑浆。
首领当时的脸色相当难看,过了没两天,负责这个中转点的人就被处决了,而他则顶替位置一跃成为了组长。田切润男深知老大的心思,在上任之后就竭力压这件事,即使是他们组里的人可能都不如眼前这男孩了解得详细。
“不去驻地,去我们的临时安全屋。你难道觉得我们的地方不如这里安全吗?”男孩黑沉沉的眼光看过来,田切润男打了个哆嗦。
还真不一定比这里安全,他心里想,那些人鬼得很,每次被他们看着都像吹了阴风一样想打哆嗦,鬼窝是人能去的地方么?
可说是不能这么说的,想到死掉的三个心腹,又想到事成之后答应给的钱,田切润男的眼神又热烈起来。
这是他接过的最大的一笔委托,约定交易的时候他就已经收到了定金,那些钱坚定了他的信心,即使有阴谋也没什么可怕的。固然那些学者确实阴森了一些,看着神神叨叨也不像书呆子,可只要按照他们的要求把事情做成了,自己拿了钱拍屁股走人,他们再晦气也还能晦到他身上不成?
“没有没有,哪能啊。”他露出谄媚的笑,连连摇头,先一步从椅子上站起来,点头哈腰们莒火会小地方,自然比不上贵学派……麻烦您带路了?”
随着他弯腰的动作,他胸口被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了。田切润男只觉得钻心的痒,痒得他骨髓里都像是爬满了蚂蚁,简直要跳起来。顾不上面前的特使,他把腰佝得更低,伸手去绷带上抓挠。
手指触碰到的布条是湿润的。
“怎么……?”田切润男茫然的看向自己的手指,指尖上染满了黑红的血。
芥川龙之介脸色一变,然而他看向的是桌子上那个手提包。此时手提包里微微蠕动,仿佛有什么活过来了一样,而包的下方,一滩黑红的血泊迅速地扩散开来。
“哇--”
他们都听到了那虚幻的婴儿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