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之雨(1 / 2)

“我在干什么啊。”江户川乱步挺直脊背,随后又有气无力地软了下去,把侧脸压在了膝盖上。

再普通不过的日常,日复一日都没什么变化,或许住在这的是个老头子呢……好无聊,他为什么要想这些枯燥乏味的东西?

雨越来越大,他蹭着地砖往后挪,贴在墙根蜷缩成一团,然后又因为夜里的寒冷打了个哆嗦。

肯定是因为这场雨下得太久了。江户川乱步笃定地想。就像在火车上颠簸的人看广告册也能看很久似的,虽然这些老人家的日常乏味得像一碗吃完了红豆的年糕……但在这时候也能算得上相对有趣了。

那是和武装侦探社的成员们完全不同的生活状态,没有惊喜也没有惊吓,只是再平淡不过的普通人日常。

他闭上眼睛就能感到那个人从他身边走过时带起的气流,对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花盆放在台阶上,阳光照得植物的叶子绿意盈盈,煦暖的风吹过花的枝叶,也吹过他的脸。

所以--

发生了什么,让这里的人都再也没回来?

那是和过去的每一天都没什么区别的清晨。江户川乱步想,花盆摆在最靠外的台阶上,这样就可以照到最早的阳光。

屋子的主人将花盆搬出来,然后给花浇了一点水。按照花盆摆放的位置,当时应该是夏天--虽然是初夏,但不浇水的话太阳一上午就能把花晒蔫。

做完这一切后,他就把门锁上,走了。只用了一把小锁,是因为很快就会回来--按照锁生锈的程度这里应该已经废弃了很久,按照时间推算,这里一开始还没有和擂钵街相连。屋主住在这里的时候,附近的治安大概还没有很差。

--但即使如此也算不上富裕啊,否则也不会变成贫民窟的一部分了。这么一把小锁,两三年都没有小偷来撬,真是奇迹。他在心里小声嘟囔着。

接下来的事就无法推断了,因为完全没有痕迹。江户川乱步用指尖点着额角努力回想这片地区的情报,但却什么印象也没有。可能是时间确实太久了--以擂钵街爆炸为时间基准,前后的几年里他一直在跟着社长,除了秘书杀人事件外他没遇到过什么让人记忆深刻的事。

不过,也可能是帮派混战时用了毒气弹之类不会留下痕迹的攻击。当时森鸥外还没上位,横滨比现在要乱得多--总之,就在那天一定发生了某件事,导致屋子的主人再也没有回来。

没有人管理,也没有人再过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花盆里的花枯死了,就连主人插在门上的锁也生锈腐朽……但它们依然在原来的地方。

江户川乱步敲击额角的指尖停住了。

如果只是毒气弹,为什么擂钵街那些穷到靠抢劫为生的人从不来这里盗窃?甚至从没有人踏足过这里,即使是摆在外面的花盆也一直放在这里。

那么,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户川乱步越想越不对劲。

未知的恐惧像蛇一样顺着他袜筒潮湿的脚踝向上攀爬,好像确实走到不该来的地方了。

最自信的推理把他引向真实……引着他走到阴暗的小巷深处,看到那无法理解的死路。

他慢慢睁开眼睛,然后透过雨幕看到了那些沉默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黑影。它们膨大如布袋的头颅蠕动着,黏液不断地从沟壑中滴下,又很快被雨水冲走。

“啪嗒。”

“咕咚。”

国木田乱步听到了从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吞咽声,这声音在死寂的卧室里显得格外响亮。

没有人伏击他,掀开被子后也没有从衣柜或床底发出的冷枪。但是,他感到自己受到了比枪击更严重的伤害。

汗水终于滴落在地面上,他的鼻子皱起来,但并不是因为那股血腥的恶臭,而是因为剧烈的呕吐欲。

掀开之后,他确实看到了一个‘圆’。死者的尸体被像软胶玩具一样抻长,规规整整的卷成了卷尺那样的一个圆盘。

那大概是在最深的噩梦中才会出现的东西,甚至超越了曼西斯学派曾经制造的惨案--已经不是人类能够理解的范畴。此时此刻死者的内脏和血仍在缓慢地从口腔溢出,如同浇在树轮蛋糕上的浓稠草莓酱。

女人--曾经是女人的东西用她空洞的眼窝看着他,她的眼睛被剜掉了。

国木田独步终于忍不住干呕了起来。他的手颤抖到枪都几乎拿不稳,耳朵里响起尖锐的耳鸣,眼睛则因为蒙上汗水和泪水,看到的尽是古怪的颜色。但在剧烈的晕眩中,他还是挣扎着冲出了卧室--

这是陷阱。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