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好笑,众人也发觉嫣儿的反应有些太过了,看向她的眼神难免带了些揶揄和可怜——这周清月就算再不喜欢她,终究也是大家闺秀,皇太后的侄孙女,哪会做那等下三滥的事儿,退一万步说,真的要害她,也不至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嫣儿可是无意间又得罪了她未来的主母。
嫣儿一时之间难堪不已,两手也不知该朝哪里摆了,低眉垂首一言不发,样子甚是可怜。
太子妃立场尴尬不适宜劝和,沉容方才也被清月说了一通,也不好发话,最终还是清澜上前拉过妹妹打圆场笑道:“人家有孕当心些也是应该的,等哪天你也有喜了,姐姐定然把你照顾的妥妥帖帖,半点风雨也不让你吹着,好不?”
一番话说得众人皆笑起来,气氛开始融洽。清月脸上也绷不住,笑着佯推了清澜几下,装模作样的要往外走,口中道:“呸!你说的什么,我可不懂!只是我可不敢劳烦姐姐服侍,怕姐夫来骂我呢!”
沉容忙挽了清月另一只手把她拉回,笑道:“好了好了,你姐姐臊了你,你也臊了她,只当扯平。”
众人又笑了一回,清月方才慢悠悠的踱到床边,神色依旧清冷,只是不像方才那般富有敌意,淡淡问道:“陆公子呢?他知道你有喜了?”
“果然,周姑娘还是更关心她郎君!”有一人突然开口,众人听了,皆笑而附和,说:“很是。”清月脸上泛红,却故作听不见。
嫣儿讷讷抬头,顿了半晌方才意识到这句话是问她的,忙摇头道:“不知道呢,我也是今天才晓得的。”
清月“哦”了一声,右手抚上轻纱帐幔,目光飘忽继续问:“那他现在在哪里?在别院么?”
嫣儿听到这个问题,眸光中浮出一缕凄恻,遂低头道:“不在。他一早便出去了。”
“去哪里?”清月抚幔的动作一停,脸上有难以掩饰的惊讶——她终究是不善于掩饰自己情绪的。
嫣儿咬咬牙,像是难以抉择的模样,挣扎半天后突然懈怠,脸上盛满漠然,“我不知道。”
沉容将她表情都看在眼里,听到此处不由皱了皱眉——很显然,嫣儿是知道陆长州的去向的,但是为了某种原因她不愿意说。沉容心头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于是侧首看了清澜一眼,想要从她那里得到求证,清澜察觉到她的目光回眸,脸上亦是担忧神色,却只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你不知道?”清月声音微微提高了些,却没有训斥的意味,而是单纯觉得不可思议,也顾不得自己与嫣儿的这些嫌隙了,当即理了理裙裾坐下,蹙眉认真凝视她,语重心长道:“你怎么能不知道呢?你既已嫁给了她,就应当好好照顾他、了解他,他要出门,你应当询问他去哪里,去见谁,什么时候回来。”清月说着说着脸色突然一变,撅噘嘴道:“当然了,这些事情以后轮不到你问,但是现在他身边只有你一个人,不对,是两个人,还有一个是你的孩儿。你要让他明白,他是个有家室的人了,应当顾家。”清月认真的样子让旁人看了都忍不住会心一笑,这孩子虽然有些小性子,但心却是极好的,这几句话,不明摆着就是在关怀嫣儿及孩子么?清澜看了也不禁欣慰,微笑颔首。
嫣儿大囧,愣愣看着清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时候清澜走上去,温言安慰她道:“嫣儿,你有什么难处就说出来,以后你与清月便是姐妹,有什么话你也不妨告诉她。她现在还跟做女孩儿时一样,也不懂为人妻的道理,你比她先入门,不妨教教她相处之道,让她有个准备。”
“说的像你知道为人妻的道理似的。”清月笑着对表姐努努嘴,状甚可爱。
清澜无奈,用手指在清月脑门上按了一下,又是笑又是气:“你只管这么口无遮拦的吧,我也管不了你了!”
这边嫣儿听了清澜的话,深垂首,叹气摇头。清月见了十分着急,握着她的手就问:“妹妹,他是不是待你不好?这怎么行,你可是他驳了我的面子要娶的人,对你不好,那我就更生气了!”
嫣儿听她这么一说,不禁脸更红,宫嫔们皆笑起来,道:“周姑娘也真是个难得的,以后必是能与嫣儿好好相处了。只是你这说法不太好,嫣儿还以为你要跟她翻旧账呢!”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清月着急道:“嫁都嫁了我还纠结那些做什么。”
“陆公子对嫣儿不好,周姑娘你不应该觉得高兴么?”
清月听了这话不禁蹙了蹙眉,正色反驳:“话不是这么说。陆公子既娶了嫣儿,就应当好好待她,不然就误了她一辈子。若陆公子不能认真待嫣儿,我又如何确信他以后会认真待我?如何确信他不是一个薄情寡性之人?”
众人听她说完,心内纳罕,想不到这个小姑娘有如此心胸如此远见,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据,反观自己,有时竟不如这么一个小姑娘洒脱,便都有些讪讪的,一时没人再说话。
嫣儿听了此话倒十分感动,她本以为周清月恨极了自己,盘算着周清月出嫁的时日哀叹自怜,现在想来,真是她心胸狭隘了。于是也不再顾虑,凝眸看向她,小声道:“陆公子他——去了青楼。”
“什么?”清月一愣,只当自己听错。
嫣儿点点头,凄恻一笑,道:“没错,就是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