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仍旧满脸的笑意，询问道：“那臣去带她过来。”

“不用，你带孤去。”慕容恪冷笑，“孤倒要看看，她们是如何以大欺小、恃强凌弱的？”

王志叹了口气，道：“哎。”

两人一路往章华殿去，太子妃宫中早已得知了殿下回宫的消息，翘首以盼良久，以至于慕容恪一进章华殿的院子，就撞见太子妃领着众宫人向他行礼，脸上神采飞扬的，就像有什么被点亮了似的。慕容恪的脚步只能停下，暗暗调整了一下心绪——努力按下心中的那份焦急，得体的扯出一个笑容，上前执起太子妃的手抚她起来，温柔道：“你这几日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慕容恪眼神飘忽不定，根本没有一刻在太子妃的脸上逗留，可是太子妃压根没有发现慕容恪的心不在焉，反而被那关心的话语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微泛起一层红晕，摇头道：“臣妾没什么辛苦的，倒是殿下在外奔波的实在不容易，还……一回来便想着臣妾，脚不沾地的就到了臣妾的章华殿。”太子妃明丽的脸上满满的真挚，一双眼柔情似水，婉转流光，配合着鬓发间的一朵桃花格外明艳动人，一看就是今天特意打扮过的，就为了等慕容恪回来。

慕容恪看着她期待的脸，一时间竟觉得有些愧疚和不忍——都是年华正好的姑娘，想要得到自己丈夫的爱又有什么错呢？若说有错，那错的人也不是太子妃，而是他自己，是他慕容恪。

“是啊，三天没见到你，心里怪想的，一路就过来看看你，看看你在做什么。”慕容恪微笑着把太子妃搂进怀里，安抚般的抚了抚她的头发。

太子妃温顺的在他怀里蹭了蹭，脸上满是羞红的飞云——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她也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若是在以前，她一定会玩笑着避开，毕竟她是大家闺秀出身，言行举止都不能丢了她们葛家的脸面。可是今天——她实在是舍不得，她已经很久都没有与慕容恪这样亲密过了，慕容恪或是浑然不觉，但她，记得相当清楚，自从那个沉容出现以后，慕容恪来章华殿的次数就越来越少，更别说做什么亲昵之举了。太子妃的眼睛突然颤了颤，心里一慌，直直的看向站在一旁的王志——太子是不是已经知道了？知道沉容在她这里，所以才立马朝章华殿飞奔过来？莫名的，葛氏竟觉得这个说法比太子来看望她更为合理？不由的，从心底生出来一股凉意，阴阴的，恻恻的，像极了春日里潮湿的、绿的低贱的青苔，永远生在阴暗的角落，因雨水而蔓延滋长，见不得天日。她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太过卑微，是看不起她自己，可是她又抑制不住……

葛氏觉得自己的眼眶愈发的热起来，明明心里已经觉得很羞耻，却还一味的贪恋着慕容恪的怀抱，她看不起这样的自己……葛氏缓缓的抬起头来，毫无顾忌的看着慕容恪的眼睛——他的眼眸是冷漠的、淡淡的，像是一汪看不清的浓雾朦胧的大海，她突然整个人都无力起来，身子往下一坠，软绵绵的推开了慕容恪，指着章华殿的后面道：“殿下是来寻人的吧？在那后面，殿下去吧，恕臣妾无法作陪。”

慕容恪微微一愣，心中交杂着许多复杂的情感——感激、内疚、惊讶、疼惜，兼而有之，他相信太子妃的品行，会做出这样的事，一定也是受人挑唆。他轻轻叹了口气，犹豫的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葛氏习惯性的没有躲，双眸里却没有任何的感情波澜，可是她的心底却不住的发酸——这是她爱的男人，是她的丈夫，是她的王，她从一开始嫁给他那天算起，就没指望着能独占他，她只求他的心……可是这颗心，终究也不再是她的了，她怪不得谁，嫁入帝王家，本就是这样的命运……

葛氏突然想开了似的，微微含笑着握住自己面颊上的那只手，温柔道：“殿下不用担心，臣妾已经想明白了，殿下就是臣妾的天，殿下开心，臣妾就开心，殿下不开心，臣妾定然也不会开心。所以，臣妾以后再也不会为难沉容姑娘了。”说着，兀自低下了头，很失落的模样。

见她如此懂事，慕容恪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安慰她么？没什么意思。责问？那他更狠不下这个心肠。于是两人只是默默站在那里，宫人们早已四散了，让他们两个能够尽情说话。良久，慕容恪方道：“是你的意思么？叫沉容过来，是你的意思么？”

葛氏轻笑着地下了头，模棱两可道：“殿下觉得呢？其实是谁都不重要，反正沉容好好的，臣妾也没怎么她。殿下若是不信，便自己去看看。”

慕容恪犹豫着，小声道：“那孤便去了。”

葛氏笑点点头，“臣妾恭送殿下。”

慕容恪再无话可说，于是暗暗捏了一下她的手，便转身离去，葛氏的双眼一路随着他的背影，看他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终于垂下了眸子，几乎像是要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