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春猎与春祭仪礼完毕,皇帝率领浩浩荡荡的队伍回到皇城,众人在无极宫听完文官对此行的歌功颂德,洋洋洒洒千字有余,早已是无精打采疲惫不堪,然而还得捱着性子听着。皇帝又搬诏发赏,各人谢恩,以至于一大早从龙阴山出发的,将近午时才陆陆续续从无极宫离开,各自坐上轿子朝家中去,个个归心似箭。
王志早在无极宫外头等着慕容恪,慕容恪一见他就迫不及待问了一句:“没出什么事吧?”
“安稳的很,殿下不用担心。”王志呵呵笑着弓下腰,请慕容恪上辇。
慕容恪在位子上坐定,被脚夫慢慢托着向东宫的方向去。慕容恪默默思量了片刻,用手指敲了敲自己边上的扶手以唤起王志的注意,略微降低了些声音道:“她——还好吧?”
“她?”王志一愣,看了一眼慕容恪,见他面色严肃,忽然明白过来他说的并不是太子妃,而是他身边那个时刻不离的小宫女沉容,王志忍不住啧啧两声,那个小宫女还真是厉害,迷得殿下这样七荤八素的,出去几天回来第一句话,便是问那丫头的安危,他打小就跟着殿下,也没见过殿下这样关怀……王志自己胡乱想着,竟忘了回答,幽幽的低叹了口气。
“你叹气做什么?”慕容恪皱起眉头,神情明显比刚才紧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王志慌张的看慕容恪一眼——那姑娘,的确是出了点小事情,不过也不算什么,人也好好的,就是辛苦些。左右为难——他究竟是说还是不说呢?说了,和太子妃娘娘过不去,不说,和太子殿下过不去。
慕容恪的脸登时就沉了下来,望着王志冷冷一笑道:“罢了,孤也做不得你的主,你干脆收拾收拾行礼出宫吧,孤再找好的。”
王志委屈的哭丧着脸——这世上的好人怎么就这么难做?看来他是没办法卖娘娘一个人情了,那就别怪他从实招来。王志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殿下这么激动做什么?不过是个小丫鬟,能出什么事?不过是太子妃娘娘让她去章华殿去做了三天的活,原本她就是章华殿的奴婢,也不算逾矩。”王志说完这话便想打自己嘴巴子,明明是跟太子汇报情况,怎么竟像是自己在帮娘娘说话似的。
慕容恪却没时间理会他,心中只牵挂着沉容的情况,接着问道:“喊她去做什么?你怎么不拦一拦?”
“殿下——”王志无奈道:“臣劝也劝过了,没用!太子妃娘娘要人,臣还有不给的道理?我派人看着呢,没什么事情,就是让她去洗衣服,本来想找人帮她来着,可旁边几个宫人看着,臣也动不了手脚。”
“这天还这么冷,洗三天的衣服还不得长冻疮了?”慕容恪顿时觉得心烦意乱,自己不过出去三天,而且还只是到京郊去,她们便按捺不住了,若是以后他无暇顾及后宫,还不知道她们要怎样呢?看样子,沉容封妃的事情还是得乘早。
王志在心里把一句话掂量来掂量去,欲言又止好几次,终于被慕容恪发现,问他道:“要说什么就说,还怕孤要了你的命不成?”
“是,”王志点点头道:“臣就是想劝告殿下,就算心疼沉容姑娘也千万不要对娘娘发脾气,毕竟娘娘才是殿下的正妻。不过殿下心里想必也是明白的,臣不过以防万一提点一句。”
慕容恪沉默了半晌,目光渐渐从王志脸上游移到晴朗明丽的碧空之上,一直静默走到东宫的大门,方才面无表情应了一句:“孤知道了。”
王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嬉笑着扶慕容恪下辇,慕容恪却赌气似的一把丢开他的手,淡淡问道:“她人呢?孤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