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光记住,要做才好。”慕容恪看他身上衣服略微陈旧了些,不由蹙眉道:“怎么来赴宴也不穿件新的,是不是内藏库的人克扣你的?”
“不是,”慕容悦晃了晃自己的小脑袋,咧嘴笑得十分开心,“这衣裳是我母妃做的,我最喜欢这一件,经常穿,所以显得有点旧。还有这荷包、香囊都是母妃亲手缝的。”
慕容恪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眼眸半垂着,有些云淡风轻的样子,转过头去疲惫的笑了一笑,道:“孤有些累了,王志,你把他送回去。”
王志在一旁听得是满头大汗,这小皇子说什么不好非触到了太子的禁忌……在心里一顿念佛只盼着两人能安然了局。现下总算松了一口气,忙拉着慕容悦就走。
魏王在一边也看到了这一幕,虽未搭言,那心中的快意却是实实在在的,忍不住弯唇一笑,将杯中酒一下送进喉咙里。
众人又逡巡了一会儿,皇帝觉得困意上来,道:“今日就到这里吧,朕年纪大了,熬不住。”
各自奉承了皇帝一会儿,纷纷回宫或是回府。慕容恪大步迈出太极殿,轿子早已等候在宫外。慕容恪想了想,对王志道:“孤还是走路回去,正好可以借着冷风清醒清醒。”
王志为难规劝道:“殿下,这天寒地冻的,受了寒可怎么好?”
“无妨。”慕容恪不耐烦的道了一句,便兀自朝东走去,王志在后面无可奈何,只得让抬轿子的几个人先回去,自己领着侍卫跟上。
朗月天高,在宫灯的围照下,天空似乎也沾染上了一点光华,可以隐隐看见云絮的模样。晚风倒并不凛冽,徐徐的、淡淡的,有一种特别的闲适。平时显得有些压抑的宫廷却也在此时露出其温柔的一面,在宁静的月光下,在一盏盏风中摇晃的宫灯下,温柔无比。
慕容恪脸上始终一副淡淡的表情,一切好像尽在眼中,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入得了他的眼里去,一个人行在前面,没有人敢于之比肩,亦没有人敢和他说上一句半句话,因此就有了高处不胜寒的寂寥,因此就有了山河之巅的荣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这段冷夜中的漫步终于结束,慕容恪一入东宫便停顿了一下,转身对王志吩咐道:“你去休息,不用跟过来。”
王志大约猜到他要做什么,不好扫他的兴,行个礼便带着侍卫们散了。
慕容恪径直往东南角去。
今日是除夕,东宫的宫人们也聚在一块儿吃了顿饭,领了赏钱后各自散去,有活的做活,没活儿的就回屋里睡觉去。沉容打听得太子还没回来,就先回了屋,站在庭院里仰着脸看月亮,脸上情不自禁的流露出笑意。
这是她在宫里过的第二个年,第一年她还是个刚刚进宫的小丫头,在太子妃的章华殿里做一个粗使宫女,一路的春夏秋冬过去,世事已经不同,唯有这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和一年前一样,和她未进宫前——也一样。
不知是月光的流泻还是怎的,她的眼底泛出了一点晶莹,使得她的一双眼睛更加灵动可人,慕容恪站在门口呆呆看了一会儿,出声唤道:“沉容。”
沉容惊了一惊,回首愕然看着他,然后匆忙的蹲下行礼道:“殿下回来了。”
慕容恪走过来,一言不发,却亲自伸手把她拉了起来,沉容只觉得今晚上的慕容恪情绪有点不对,不过多想无益,便浅浅一笑,嘴边两个梨涡像是最美丽的翠钿绽放,“殿下为什么不回朝露殿?找个人把奴婢叫过去就得了。”
慕容恪目光沉沉望着她,一手抚上她的脸颊,温声道:“因为孤想你了,迟一时一刻见到你,孤都觉得不能忍受。”
沉容的心登时漏跳了两拍,满眼都是诧异之色,一时竟不知道该回什么,便低下头小声道:“殿下怎么了?奴婢整日整日的陪伴殿下,殿下不厌奴婢就觉得很高兴了。”
慕容恪挑起她的下巴,不让她逃离于自己的视线,笑道:“哪有整日?孤这一个月来都没怎么见到你。”
沉容被他弄得有些害羞,不让她低头——她也不敢就这么和他对视,只好半垂着眸子道:“只要殿下下朝回来,都是奴婢陪伴的。”
“那不够。”慕容恪凑近她,勾起笑容道:“孤说的,是一生一世、时时刻刻。”
沉容慌了心神,连忙后退几步逃离了慕容恪的挟制,用手捂在胸口上平定了半日,这才不好意思的笑道:“奴婢有样东西送给殿下,殿下要不要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