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申幽幽望着他,目光波涛如怒,像深邃的黑潭一般。那你许我一个承诺。不烧杀抢夺,也不以身犯险,如何?
他心中有数,既然青天殿上没同他计较,便是有回旋余地的。
略微迟疑一下,道:只要不超出我为人的原则,便可以。
回去途中他一番无奈涌上心头,抱怨道:你说你吞什么不好,偏要吞宝珠,你个小财迷,回头且看你消化不良的!
一抹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有所察觉,偶然抬头正对上一位弟子的诡异神情,诡异中还有一丝尴尬和嫌弃。
他愣住了,不知所措地顿足停留,朝那位也愣住的小兄弟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是人,不是鬼。
那位小兄弟拔腿就跑,脚下生风。也不知他听没听见他后面苍白无力的呐喊:我也不是有病,我是正常人!
他估摸着回头若是将这段趣事讲给钟离卿听,免不了一番嘲笑。
这么想着,路过他爹房门,怪不得他耳朵灵敏,实在是凑巧听到。
道会结束你便随你宗门回去吧。
钟离卿不甘心地上前一步,争取道:宗主,可否再容我一言。
他向前一揖,凛然地:是我管教无方,才令他屡屡闯下祸事。我想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也给启玥一次机会,日后我会尽力,做一位严师。
卿儿,我并非对你不满,我清楚我儿性情,以他的顽劣若是入了魔鬼两道,定会将这太平盛世搅起腥风血雨。他顿了顿,又道:若真有那么一天,你的安危我无法保证。你出了事,我更无颜面对钟离塔。
宗主,启玥不会入魔道,也不会入鬼道,我会助他一臂之力,让他飞升成仙。
宋含毓面色不改,依旧一派冷容。卿儿,我让你回去还有一层缘由。这是我身为一个父亲的私心,你既然不喜欢我女儿,便离她远一些。
宋含毓毕竟眼光毒辣,看得出钟离卿对他女儿无甚情爱,没有那层心思。
这倒是他意料不到的事,想不到情爱一事还是无法脱身。
宗主,若启钰姑娘依旧留在白鹭廷,我便回湘江。若她回湘江,我便留在白鹭廷,这样可好?
我那女儿比启玥还要固执,死脑筋。她定会同我问及你的去向
钟离卿谦和之态露出一丝慌忙,急忙打断:那到时便要劳烦您帮衬着圆谎了。
他沉吟片刻,终于撒了口:那好,且看启钰去向。
宋启玥躲在窗口,暗暗心惊胆战。差一点钟离卿就要回广陵了,他可不依,幸好他脑筋转的快,将这事儿暂且搁下了。
这么琢磨着,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想什么呢?
回神一看,钟离卿都出来了。回去帮我沏壶茶来可好?
一壶香茗轻轻浅浅地飘出一股香气,他洋洋自得地看他抿了一口。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
钟离卿欣然宽慰他:有所长进。
他持箸夹起一块肉,搁在鼋身前,嗷地一下便被吞下。撂下箸才想起一回事,你回来后可去过钟离明的住处?
他满心疑惑,我找他做什么?
鼋吭哧吭哧半天,仰着小脑袋瓜活像个嗷嗷待哺的小崽子。钟离卿忙着答话,没理它,急得跟什么似的。没人告诉你你是如何从大狱里放出来的?
他逗着鼋,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今天才解放,谁能告诉我啊。
其实他也纳闷,才关了他一个月,就把他放出来,实在令他惊喜异常。
钟离明在道会上夺得头魁,向掌廷请命要把你放出来。
他吞了一口唾沫,手抚了抚额头,在屋子里溜达两圈,琢磨琢磨,寻思寻思,回过头来茫然道:我怎么没明白呢,他为何浪费这个机会非要把我放出来?
钟离卿不紧不慢地饮了一口,道:这我也摸不着头脑,本来我是想道会上赢了便向白鹭廷提出请求的,结果被他抢了先。
他惊异得磕磕巴巴,倒不会说话了。近日,大,大家许是都病得不轻啊。
他是不是要使坏啊。那我可得好好琢磨琢磨。宋启玥咬着手指头,百思不得其解。
钟离卿一面泰然自若,做足了一套我就笑笑不说话的姿态。
你认识他以来,他害我们至何等地步了,你说说看。
这倒是提醒他了,他可得好好说道说道。他一腔孤勇之意、辱骂之言,如鲠在喉。因为他忽然想起来,一直以来,都是他对钟离明的偏见。钟离明也没对他们做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他一手拧成一股奇异之姿,在前乱舞,舞至一半戛然而止,正如他滔滔的思绪,也如他贫瘠、不知从何说起的言语。
他一鼓作气,手收回来,嘴也随即乖乖地闭上。
钟离卿抿嘴一笑,怎么不说了?
一腔热血思绪堵在路上,只得讪讪道:不想说了。
是不知从何说起罢。
他剜他一眼,我看使坏的不是他,倒像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