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湘江宋氏宗主,此行前来必定要先见过白鹭廷的为首之人。此人选自驻守白鹭廷的五大宗门之一,盘山唐氏弟子,名为唐申,今也不过十六,便以荣获白鹭廷掌廷之位。实在年轻有为,值得敬仰。
他既是为了同姐姐相见,自然直接去启明宫即可。
他悄悄掩口凑近了,我想直接去寻姐姐。
钟离卿不放心地蹙眉,那我与你同去。
没事,你也一道去青天殿罢。
钟离卿实在是不放心他,关切道:天色将晚,若你在宫中迷了路可如何是好?
他见他一面凝重之色,十分不安,几番呼吸间便下定决心道:我向你起誓,若我宋启玥在此迷了路,你便日日夜夜将我锁在你身边,寸步不离如何?
他眼前忽的一亮,眸光闪烁,却是明灭不定,片刻后才艰难点头。那好,你自己多加小心。
离了队伍,他按照门口护卫所言顺着红色宫墙摸索,也不知走了多远,走着走着突然就到了宫墙尽头。
视线忽然开阔,夜色遮盖四下风景,又向前两步,见一奇异的池子。
九曲渠水,萦回往复,缓缓而流。唯一凉亭架于其上,隐于柳树枝条之间。白鹭衔吐,隐雾凌云,九曲回肠,好似闲雅模样。
池为九曲池,亭为流觞亭,好一番九曲流觞之景。脑海里蹦出一句诗来,也难得他能记得。酒冽泉香招客饮,山光水色入樽来。
恍然间他仿佛看到文人墨客在此行酒对诗,分坐河渠两旁,在上流放置羽觞杯,酒杯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取杯饮酒赋诗。
他兴致勃勃地凑上去,姐,你在这过得如何?没人欺负你吧。
两年未见,虽说容颜未改,但宋启钰气质已有变化。似是少了几分张扬,增了几分内敛沉稳。
何人能欺负得了我?宋启钰一袭雾蓝长衫,外覆白纱,身负一剑,昂首挺立,恰似一帘清寒月光洒心头。
那便好,我为了你带了茉莉花茶。
先进屋罢。
他从袖中正要掏出茶叶,一腔热络的兴奋劲儿一下灌了凉风,不得不又塞回去。
其实自打他看到姐姐和钟离卿在湖上凉亭见面以后,她便闷闷不乐,阴郁难解,没多日便起身来了白鹭廷,一句道别都没有。
他看上去兴奋激动,心里其实一直清楚再见面会是如此局面。姐姐一直怪他,心结难解。
他进来便一副歉意,垂头不敢看她。姐,你是不是还生我气。
宋启钰心事重重,终是一声叹息。我没生你的气,我只是埋怨自己,不及卿公子心悦之人。
宋启玥顿时如释重负,轻松笑道:我其实好奇得很,活至今日也不知情爱到底是怎样一番滋味。
他一副为之失意之色,大有为她宣泄情绪之意。如今这二字,在我眼中尽是劣迹。令我花容月貌的姐姐如此难过伤心,又辜负于你,实不应与情爱二字有何瓜葛!
宋启钰满面愁容一时之间竟噗嗤笑了出来,见他一副满面正经,义愤填膺之态,她实在忍不住了。
净说些浑话,爹还指望你绵延子孙,延续香火呢。
宋启玥一挑眉毛,俨然是无所不能之态,大放厥词:这有何难,世间女子千千万,便任璟少万般选!
宋启钰尤为不屑,若有女子挑中你我便谢天谢地了,哪还有你选的机会!
他顿时不服气,扬手叉腰,与天比肩,一副不敢置信。你弟是天纵之才,千万女子,自然任我挑选!
好大的口气。
钟离卿抬脚进来,眼挟清风,凉意如沁。
见到来人不知为何,那与天同高的气焰瞬间缩至脚边,矮了不止一截。
他没好气地悻悻道: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你就飞身成仙了,到那时我等可是望尘莫及。钟离卿两手作揖,神色自若,真真是一副望尘莫及之态。
他气极,不理他。总要如此挖苦他,就不能给他留几分颜面嘛,这幸好是在姐姐面前,若在外人面前那可还了得!
时候不早了,你们一路风尘仆仆,身子疲乏,还是早些回房休息罢。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倒也不墨迹,一句问候后拉着他便回了房。
关上门他便不顾一切地责备他,你怎么能进我姐房里?她看到你心里多难受啊!
他为之一怔,沉默片刻后道:那好,日后我会尽量回避她。
他坐下来偷偷瞄一眼他,喝了口凉茶,才有些清醒。我说话有些重了,你别在意啊。
钟离卿端坐如钟,面无波澜,却更令他担忧。我没法不在意。
我也不是有意冲你发脾气,只是我头次看到她那副样子,有点被她,吓到了。
他垂眸,泛出粼粼伤情,双手紧握茶杯,而且那是我姐啊,我心疼她。她头次遇见心爱之人,却落得惨淡下场,我当然为她难过。
钟离卿眸光深邃,似云烟成雨,又似探不到底的凄寂湖畔,令他沁凉又露怯,莫名的心疼。
是我不好。
他继而又道:入夜渐凉,多盖床被子,你好生歇息。
说罢离去,不做停留。
不知为何,门窗关紧,四下却还如浸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