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陆续续,五大宗门都入了白鹭廷,便是离得最远的盘山唐氏也于他们入住半月后赶到。
众人齐聚一堂,于青天殿中摆宴席。盘山唐氏宗主唐德身为五大宗主之首,任仙督一职,殿堂之上居正中座,左侧是夫人戚容,右侧是白鹭廷掌廷唐申。
左手分别是钟离塔庭主钟离盈、天山瑶阁阁主苏木,右手边则是湘江宋氏宗主宋含毓和乌陵庙宇庙主白子骞。
唐德双手举杯,举止谦卑恭敬。诸位盟友,路上颠簸辛苦,我先饮一杯,以表敬意。
没待他再多说几句,钟离卿回头看身边,已是空空荡荡。
他沿途谨慎小心,唯恐有人注意到他,好在此时大都集中在青天殿,没人顾得上他。
早前他来了一次九曲池,竟没发现那池水便是云翳圣水,问了白鹭廷弟子才知晓。
左右是不熟悉路线的缘故,又花了半个时辰才出了青天殿,寻得九曲池。
他方掏出琉璃壶要装水,便听到身后一个急匆匆的步伐。他顿时藏到流觞亭石阶下,不敢吱声。
听到他反身离去的步伐,他心中松一口气,脚却无意间淌了水,发出哗哗声。
他心里一慌没敢动弹,许久后钻出来四处看了看,见没人便想掏出玉壶。脖子上忽然多出一抹凉意,他吓得不敢动弹。
两指移至下颌,轻巧一挑,他抬眼一看,不由得失了神。似乎将诸事抛却,只停留在眼前之人的容颜上。
银衣洁净,如琼枝一树,栽种在青山绿水之间;发间及冠,银冠镶玉。面似昆仑美玉,眉目清秀,肌肤晶莹剔透。目光寥寂如烟,裹一身艳素净浓的愁,世间唯余眼前一双忧郁美净的眼眸。
张口便是清冷之音,似月光微寒。你在这做什么?
他有些慌张失措,我,我口渴,来寻点水喝。
银衣胜雪,面如皎月,眉目间溢出一抹清冷。你若喝了这里的水,立时便会被关进大狱。
他佯作讶异,转身就想走。这么严重,那我还是走吧。
且慢。
向外迈去的步子一下收回,他意味不明地看他,面上是刻意洋溢的笑。怎么了?
你姓甚名谁,出自何门。他的衣袖顿时被身后人轻轻拉住。
你又是何人,为何要问我姓名。他戒备地盯着他,生怕他要去告状。
白子骞松开手,双手在前作揖,在下乌陵庙宇白子骞。
听闻是姑姑提起的白子骞,顿时好感由生。他眼前一亮,躬身行礼,湘江宋氏宋启玥,方才之事实为冒失,还请你莫挂怀。
白子骞开怀一笑,纵是月辉也不禁失色。原是含楚的侄儿。
他不禁一愣,姑姑同你提起过我?
她常提起你,说你时而乖巧懂事时而又顽劣至极。
他两眼大绽异彩,满是惊喜:我也知道你,姑姑总说羡慕你的生活。天赋异禀创下咒法宗门,又游遍天下,乐得逍遥快活。
生活只由自己,由不得别人。若我想要的东西百般努力而不得,那我便只能退而求其次。白子骞突然伸手覆上他的头,语重心长之意悠长。
清辉冷月下,浓露月华映照在他颀长清瘦的身体上,他俊眼微闭,须眉微张,唇角轻扬,又若在思量什么。此刻他安静地仿佛与自然融为了一体,如一池沉静冷冽的潭水。
他静静望着他,突然觉得他心里有万千感慨,也许他并非主动选择了如今的生活呢?
你若不介意,日后便唤我一声白尧叔叔。
宋启玥闻之不乐意了,你长我几岁啊,就想让我唤你叔叔?
白子骞轻轻浅浅地笑了,丝毫不介意他的顶撞。我长你十几岁,与你姑姑是同龄人。
他讶异地挑眉,惊诧不已。你,你看起来不过二十余岁模样。
他想到什么,顿时神采飞扬,目光奇异。若哪家小姐嫁予你,可是十分不幸。
何出此言?
一番言论不由得脱口而出:丈夫比自己年轻十几岁,她已人老珠黄,你却容颜依旧,那她肯定是被气死的!
他面上含笑,也不计较他这不恰当的玩笑。可惜我还不曾娶妻。
他的八卦心此刻泛滥成灾,忍不住问他:你与我姑姑既是同龄人,可有人为你们说过亲?
他面色微不可查地顿了顿,眸色隐隐波动,看着他淡淡地道:自然是有的,不过缘分尚浅,终是未成。
我才知这些陈年往事,想不到你竟差点成了我的姑父。他心下一叹,叹得是这人间之事的奇妙,两个远如天边之人竟能结为友人,又差一点结为夫妇。无需多虑他便知道,为何这桩婚事未成,许是他的亲属听闻他姑姑是为泼辣狠厉女子,才未结成。
世事无常,冥冥中自有定数。很多事都由天不由人。
借天高月色,地间水色,衬得他一脸失意落寞。他一身银衣胜雪,姿容清冷。两耳垂下几缕乌黑的发丝,在风中轻轻摇曳,清逸如水。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青天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