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月明此举为了让林禄羽掷鼠忌器。
他若敢对时盏下狠手,何竞也不会放过林菀。
修士都想讨好北麓游氏,自然是对游少主的提议拍手称赞。
林禄羽无话可说,向清虚道人讨来一面水镜。
他一手按在时盏的天灵盖上,一手举着水镜,届时搜魂中所看到的景象,全会在水镜中映现,众目睽睽之下,公正公平。
杨铭拢袖,眸中闪烁着期待:“开始吧。”
时盏慌了。
事已至此,她根本逃不掉。
她庆幸没让青青跟来。
她没曾想,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杨铭,会搅乱她的计划。
搜魂术……
正道人士,谁会想到搜魂术?时盏口不能言,只能恨然看向杨铭,却正好看见他倚靠在墙边,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根精致玲珑的墨玉笛。
杨铭察觉到她的视线,抬头一笑。
一股冷意从足底窜起,时盏刹那间脸色惨白。
白黎之!
竟然是白黎之!
时盏还来不及生气,下一刻,头顶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仿佛有只手企图硬生生将她识海拽出来。
不!
决不能被人窥见她的秘密!要是被发现那本《林菀修真记》,整个浮光界会乱套的!
时盏咬紧牙关,想要抵抗。
但越是抵抗越痛苦。
有什么温热液体的液体从鼻腔流出。
余安州急了,他想挣脱,身上铁链硌啦乱响,大喊道:“喂!住手!住手!她流血了!”
那血刺目无比。
白黎之心软了一瞬,“时盏,不要反抗。”
林禄羽无动于衷,五指收紧。
时盏只觉头皮好比被人撕裂了,然后用锤子敲烂了头骨,掏出了白花花的脑子。
她坚持不住,识海陷入一片黑暗。
春花烂漫,煦日融融。
水镜中,粉雕玉琢的女娃娃骑在墙头,朝院子里正在练剑的少年招手。
蔺西泽受了重伤,此时正被两个同门弟子搀扶着,他一眼就认出水镜中的场景。
彼时他十二,时盏才六岁。
回忆酸涩,蔺西泽捂住疼痛难忍的胸口,眼眶微热。
原来,在时盏心底,与他相处的记忆,是人生中最深刻的吗?
少年蔺西泽皱着眉,问:“是什么东西?”
小时盏从墙上跳下来,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捧出一枚灵果。那灵果晶莹圆润,竟然开了灵智,也学时盏的口吻喊:“大师兄、大师兄!”
少年蔺西泽惊了,“原来昨日灵果宴会上,是你把智果偷走了?二师妹,你胆子也太大了,快去向师父请罪。”
“不要!”小时盏将灵果抱在怀里,轻轻哄着,“掌门会吃掉它的。”
“只是一颗会果子而已。”
“它会说话了,它知道疼。”
少年蔺西泽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二师妹,你太善良了要不得,以后行走江湖可怎么办?”
小时盏朝他扮鬼脸,“我才不管,反正以后天塌下来了,有爹娘顶着!”
画面一转,便是时焕夫妻二人的灵位,被供奉在英魂堂。
属于他们的魂灯,已然熄灭。
时盏伏在蒲团上痛哭。
她哭了很久很久,缩在供桌底下,抽噎着睡了过去。
水镜里,蓦然传来林菀甜腻的嗓音。
“二师姐,对不起……我、我真的没有想到,时长老和玉长老会死在焦龙爪下。”
林菀哭了起来,两只眼睛红彤彤的,“我只是想拥有和你一样的苍云鞭罢了,呜呜,我真的没想害死他们!”
“啪!”时盏狠狠甩了林菀两鞭子,“你要鞭子,我可以给!为什么害我爹娘去送命?”
林菀吃痛,捂着皮开肉绽的肩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二师姐,是师父安排时焕长老他们带我去,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我看两位长老打不过焦龙,便立刻回来通知师父了……”
“你不会传音符吗?你独自逃走,把他们留在那里等死?”
林菀摇头大哭:“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苍云鞭是由焦龙的筋炼制,她觉得好看,仅此而已,从来没想过故意害死两位长老。
她的无知,反而让时盏更加躁怒。
她正欲挥鞭,蔺西泽却忽然出现。
他捉住她的鞭稍,将娇小的林菀护在身后,训道:“二师妹,悲剧发生已不能挽回,你何必拿小师妹来出气?便是时长老他们在世,也不愿看到你欺凌同门!”他甩开苍云鞭,带着林菀离开。
时盏望着二人相携的背影,双眼赤红,握紧了拳头,眼泪蓄积在眼眶,偏倔强忍着不掉下来。
画面消失,水镜中一片漆黑。
蔺西泽不可置信。
这是他吗?他怎会对时盏说出这种话?急火攻心,蔺西泽再吐出血来,心头绞痛,分不清是因为自己的年少无知还是因为筋脉寸断。
水镜里什么也没有。
有人疑道:“诶?就这点儿记忆?”
林禄羽脸色变了,忽然加大了法力,狠狠擭着时盏的头骨,冷声道:“无知小儿,竟然还在反抗!”
众人闻言一惊,都被元婴修士摄魂了,潜意识还在抵触。
可见着时盏身上必然有十分重要的秘密。
不……
那段记忆不能被挖出来,不能!
时盏内心煎熬挣扎,却无济于事。
她嘴角溢出鲜血,再次陷入黑暗。
而水镜中,出现了少女独自在玄华山与迷夜蜂搏斗的场景。
面庞还有些稚嫩的时盏,竭尽全力地与迷夜蜂拼杀。眼见可以胜利,林菀闯来,破坏了她的阵法符。
两人双双中毒。
蔺西泽抱走了林菀。而时盏,则被张贺……
“不可能!这不可能!”蔺西泽用尽全力拉扯旁边同门的衣袖,指着水镜,嘶吼道,“这搜魂术有问题……不是这样的!帮时盏解毒的人是我,不是张贺!不是他!”
水镜里,是时盏凄厉的哭喊。
“放过我吧,三师弟!”时盏中了毒,却还是在苦苦央求,“我宁愿就此被毒死!求你,求你你不要碰我!”
“哈哈,二师姐,你没想到吧,任你不可一世,还不是落到我张贺的手里!”
张贺狞笑着拽住她的双腿,将她拖进山林。
“不要……我不要!”
时盏爬在地上,脸上沾染了脏污的泥土,混合着泪水。
她双手死死抠入地面,却抵抗不了张贺的蛮力,莹白如玉的指甲全部折断翻起,鲜血淋漓,在地上拖出深深的凹痕。
时盏饱受凌辱。
哪怕回到青剑宗,也难逃张贺的要挟。
“啪——”
凌厉的掌风掴来,时盏被打得眼冒金星,嘴角流血。
张贺一把拽起她乌黑的长发,用力撞向石墙,嘴里不干不净地骂:“臭表子!搁这儿装什么贞洁烈女呢?你他妈又不是没被我碰过!”
“不让我碰你,我就将此事宣扬出去!”
“从今以后,人人都知道,名士时焕和侠女玉娇容的女儿,是个不知廉耻的荡妇!”
“你爹娘会因你一辈子蒙羞!”
时盏别无选择,藏起遍体鳞伤,躲在角落忍泪吞声。
可她的忍耐,并没有换来安宁。
林菀在同门跟前说漏了嘴,她和张贺的事再也兜不住。霎时间,所有同门都对她指指点点,疏远她,责怪她,嘲笑她。
“嘻嘻,瞧她平日里一副谁也看不上的样子,背地里不知道是怎样的放荡呢”
“以为自己是长老的女儿就了不起吗?”
“只知道欺负小师妹,现在是她的报应,她活该!”
时盏屈辱难当,她握着苍云鞭,跑回自己洞府,躲起来大哭。
她哭得厉害,没有看见身后缓缓走出的少年……
余安州原本沉浸在时盏悲惨的记忆中,突然间在水镜里看到了自己,他脸色骤变。
瞿如拽了下他身上的铁链,有种看好戏的心态。
搜魂术里都是深刻的记忆,余安州竟然出现在时盏的记忆中,是不是证明两人早就认识了呢?
“大师兄!你过来,我给你看一件宝贝。”
想到此处,瞿如心中雀跃,想看着林菀对此死心。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余安州并不是来安慰时盏,而是冷冰冰地问:“就是你总和我林姐姐做对?”
时盏抬起迷茫的泪眼,“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余安州咧嘴一笑,“反正今天呢,你得死——”
他手腕射出四枚骨钉,钉住时盏的手腕脚踝。
鲜血顺着四肢流淌的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