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兰将水粉生硬掷在案上,不豫道:“她如今死到临头了还这般目中无人吗?戴罪之身,怎敢立在贵妃宫里?”
婉媃笑笑不语,对镜悠然带着耳饰,由着进礼与她解释去:“德妃娘娘误会了,她跪不得,人正在庭院内五体投地趴着。”
“趴着?”
“是呢,趴着。”进礼凑近琳兰一些,狞笑道:“李检公公怕着今日她在咱们长春宫撒泼,寻人挑了她的手脚筋去。”
乍然闻听此事,琳兰尚有些许的惊悸。可见婉媃面色淡然起了身,定声道一句自作自受,这才缓过神来,喜道:“是姐姐的意思?”
婉媃不答,只笑道:“罢了,赶着料理完正事,你我姐妹二人许久未一同进过早膳了。”
婉媃同琳兰并肩而出,立在檐下打量着她母子二人。
卓岚五体投地趴在地上,双手双足的腕筋凝着干涸的血渍。
陈圆圆仍是一副世外高人模样,手中空无一物,却合在胸前做空攥动着佛珠念着佛。
琳兰见卓岚如此,满腔恨意遽然迸发而出,快几步下了台阶,抬起坚硬的花盆底踢在她身上。
这般发疯踢了十数下,婉媃才向进礼使了个眼色,命他劝着琳兰,将她与卓岚分开。
饶是这般仍不解气,回到檐下,琳兰怒意横生指着卓岚骂道:“贱人!你可想到自己会有今日?”
卓岚虽被折磨成了这般模样,可脸上却仍带着十足的嘲意,恣肆道:“自打我入宫那一刻起,怎样的结局都想遍了,不算稀罕!你这样恨我,又能如何?你那孩子为我所毒,且是最毒的金蚕蛊,非得吞噬五脏六腑虚空之后才被生生折磨致死!我想起你那悲戚模样,便觉着痛快!”
琳兰被她这么一激更怒不可遏,恨不能即刻将她碎尸万段去。
婉媃拦她一把,轻缓摇头,瞥了眼趴在地上狂妄笑着的卓岚,泠然道:“本宫想问问你,你一门心思为着替吴氏满门报仇,更妄自尊大以为得了皇上的宠爱害了旁的皇嗣,自己的孩子便能登基称帝。如今一场幻梦终成空,你本可以同你母亲隐姓埋名过着平淡的余生,今时今日,你可后悔?”
“后悔?”卓岚双手在地上胡乱摆弄着,恨极咆哮道:“唯一后悔之事,是未取了狗皇帝的性命!狗皇帝杀我父皇,杀我兄长,杀我爱郎!他毁了我这一生,我偏要瞧着”
“可你母亲尚活着。”婉媃一步一步逼近卓岚,字句慷锵道:“为着你的糊涂,也要赔上你母亲的性命。这般,也值得?”
婉媃的话化作长鞭,狠狠抽打在卓岚身上。她遽然转身,忍着剧痛艰难爬到仍在念佛的陈圆圆身前,垂泪道:“母亲,你为何不同女儿说一句话?你为何不肯再理女儿一句?你可是心里怪着女儿连累了你?”
陈圆圆念了句佛,目不斜视,声音悠婉道:“阿弥陀佛,贫尼此生作孽太重,料到有此一劫。不怨旁人,唯怨自身。需知,放下自在。”
卓岚心头酸楚不已,喉头哽住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婉媃低俯下身凑近她些,容色悲悯叹息道:“你母亲真心忏悔,有这般觉悟,想来余生尽数要在自己的悔恨中度过。她到底未犯过什么天人共愤的大错,本宫问你,你可想保住你母亲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