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满腹的心思,婉媃又是一夜未眠。
方小憩了片刻,梦魇缠身,猛一睁眸已然是天明时分。
她唤一声云蝉问着时辰,怎知迎她话锋答话之人却并非云蝉。
“尚早,姐姐可再歇一歇。”
应声望去,见是琳兰着一身天水碧色兰影氅衣端然立在门前,正冲自己盈盈笑着。
“琳兰?你怎回来了?”婉媃起身落榻,琳兰早已行至身旁与她执手相对:“本是今日一早随着嫔妃一并回宫,可昨日夜里得了消息哪里还能按捺的住?”
她轻咳了两声,面露疲色:“侯了那么久,只等着贱人的死期!我必要亲眼瞧她赴死,才算可告慰胤祚在天之灵!”
话出不由激动,令她呼吸更急促几分,嗓子厉厉挂着风哨子,连带一声复一声的咳嗽听得婉媃心绪散乱。
她轻扫琳兰后背,取过案边供着的温茶递给她:“身子怎还不见好?这般拖下去,仔细患了痨症。”
琳兰笑着摆手:“本好了大半,昨夜赶了夜路又着了寒,这才如此,引姐姐挂心了。”她沉一口气,极力克制着自己嗓间的干痒,搀扶起婉媃道:“云蝉被我择去备着早膳,今日我替姐姐梳妆可好?”
婉媃笑应,见琳兰唤入了宫人,仔细伺候自己洁面,漱口,篦发,添妆。
婉媃正对镜理妆,由着镜面扫了琳兰一眼,见她面上极精致的妆容因一夜未眠而略晕了去,于是取了水粉欲替她补妆,却在接触到她肌肤的一刻惊着琳兰退后几步躲开。
“怎么了?”婉媃凝眉看她,抬手示意周遭为着自己打扮的宫人停一停动作。
琳兰捂着苍白面颊,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
婉媃心底生疑,倏然起身行至她身旁,一把将她捂着面的手拿下,瞧见她满面局促之际,更见褪了粉的面上露出了一抹殷红的晕。
婉媃一惊,忙道:“这是怎么了?”
琳兰略有怔忡,愣了须臾,很快带几分羞涩一笑:“正说呢,畅春园那地界风景秀美,可日头却极大。人往太阳底下那么一站,不自觉被耀伤了去,可丢人的紧。”她一璧打趣,一璧从婉媃手中取过水粉来对镜自扑:“这些个宫人瞧着,姐姐可要我难堪了。”
听她如此说,婉媃哭笑不得道:“我都不知当如何说你。伤着涂了药总好的快些,你一味用水粉遮着,可不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吗?”
正说着话,进礼入内打了个千儿,恭敬道:“娘娘,奴才将人带来了。”
婉媃淡淡道:“让她们在殿外候着,本宫与德妃即刻出去。”
“正在庭院里跪着。”进礼话音未落,含笑轻拍了自己唇齿一记,改口道:“陈圆圆跪着,嘉妃如今跪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