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将傅沉川拉过来,躺在自己的腿上。一边说话,一边一下一下地摸着他的背。
“那把刀。”良久傅沉川缓缓开口,“你怎么不问我?”
“不必问,当你想说的时候,自然就会说了。”司南的语气很轻,动作也十分温柔。但语气中的平静,却令傅沉川心中微沉,然后冷笑出声。
“呵,我不说,你就不会问。那么是不是说,你的事,你不想说,我也没资格过问了?”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语气足够强,强的司南手上的动作一顿。
“怎么会这么说?”司南有些愣愣地问。
傅沉川坐起身转头看着他:“司南,我们在谈恋爱。你是我最爱的人,我也相信你同样爱着我。”
他抬起头,看着司南此刻略带迷茫的眼神,他是真的不明白。
傅沉川苦笑:“大概是我幼稚了吧。你或许会说即便是相爱的两个人,也需要给彼此足够的个人空间。我承认这没错,但也该是相互的,而非单方面的。”
“你不问我,我也一定会说,你知道的。我在你面前,几乎是没有任何秘密的。你对我的了解,甚至要多于我自己。那些我没有记忆的事情,你也全都了解。然后你说,你不说并且阻止我自己去想起的理由,是为了我好。”傅沉川转头看着他,脸上的苦笑狠狠地扎进了司南的胸口。
“阿川,不是这样的。”他伸出手,想要抱他,却被他起身躲开。
司南看着自己悬在半空中的双手,忽然感觉到心脏某一处,忽然出现了一块从未有过的空虚,寒风从中呼啸而过,冷的他近乎不知所措。
“那把作为凶器的刀,正是我家收藏的那一把。”傅沉川站在他面前不远处,并没有看他。
“你怎么确定就是你家那把呢,其他调查结果还没出来……”司南有些慌,明明知道最终的调查结果也一定会是这样,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分明是在刻意隐瞒误导阻碍侦破进展,可还是慌不择言地说了出来。
“因为我想起来了。”傅沉川看着他,“我想起了当时是我拿着那把刀跟着父亲出了门。”
如果不是打开了家里陈年封闭的旧仓库,傅沉川不会想起那段模糊的记忆。那曾经是一件储藏室,但里面存放的都是外公和父母收到无用的贵重礼物。
那天父亲好像是要出任务,临走前回头嘱咐尚且年幼的他好好呆在家里,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听话,坚持跟在后面躲进了车子的后备箱。而出门之前,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去储藏室拿了这把刀。
“那又能说明什么!”司南也站起身,微微仰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说明我的记忆,并不像我想的那样,只是缺少了某一部分。相反,是千疮百孔的。”傅沉川的眼里第一次出现了司南从未见过的迷茫,“我觉得我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或者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我为什么会偷偷跟上我爸的车?为什么走之前还要特地拿一把刀?刀被我丢在了哪里?为什么又会被与魔鬼实验有关人的拿走?被那把刀杀死的人是谁?谁又是杀人凶手?”
傅沉川定定地看着司南,语气也变得急促起来:“如果我能够想起来,这些问题,或许就都能够有答案。只差那个关键的要素,就能将一切全部串联起来。”
司南不自觉皱紧了眉,他知道总有一天会有这样一场对话,但却没有想到,会是现在,会是此刻。不得不承认,此前他一直在逃避,不愿相信这一天真的会来。总想着,还可以再撑一撑,再等一等。
可他怎么能忘了,傅沉川的精明睿智,又岂会让秘密埋没许久。可他又能怎么办?当年那间仓房里发生的一切,如今想来,都还是他难以醒来的噩梦。染红鲜血的双手,陆舟满意的笑声,刺耳的尖叫——
“不,”司南低下头,紧紧握住拳头,努力平息着那段记忆带来的颤抖,“不行。”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傅沉川,“阿川,你相信我好不好。不要去想那些事情。即便没有那些记忆,我们也是能够抓到真正的凶手的。”
傅沉川将司南所有的慌乱都看在眼里,却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份慌乱,令他的心更凉了几分。他伸出手抚上司南神情紧张的脸,笑的疲惫而无奈。
“你知道我忘了的是什么,却以为我好为理由,阻止我去想起,”他说,“这并不公平。”
当然不公平。司南低下头,他早就知道不公平。可是有什么办法能够弥补得了那段记忆里傅沉川的伤痛,哪怕用命去换他都会愿意的。他的愧疚,这么多年早已烧成了燎原大火。原本只要远远离开他,就不会将他灼伤。可自己怎么这么贪心呢!
“是我的错。”司南缓缓松开紧握的双手,“是我贪心。想要太多。却强迫你为了我退让妥协。抱歉。”
傅沉川看着司南低下的头,不自觉地伸出了手。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司南,除去骄傲、疏离、睿智、坚强与勇敢,脱下了所有坚硬的外壳,赤|裸|裸地站在自己面前。真实的令他差一点就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