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川早已料到会有这番对话,他将脖子上的项链摘下来,握在手中:“其实,也没有很多,只够让我确定,二十二年前,我真的到过那里,我曾答应救你出去。”
他将项链举高,那莫比乌斯环的吊坠垂落到司南面前:“你也答应过,让我拿着这条项链来找你。”
“还有么?”司南的语气有点急,这让傅沉川有些不解,他看着司南慌乱中抓住自己胳膊的手,这反应却不像是在期待他能够想起更多,反而更像是在害怕什么。
其实他想起的都是些细碎的画面,他看见自己曾经在仓房前拉住司南狂奔的画面,看见最终自己无能为力地被击倒在地,司南在远处大声呼喊。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更加陌生的记忆。
傅沉川的脑海里闪过从休眠仓出来前的最后一刻,脑海中闪过的画面,那是一座欧式庄园,他看见母亲正站在窗外的花园里打电话,语气和神情中是他从未见过的焦急。然后他转过身,看见自己身后的壁炉上有一张巨大的照片,父母亲并排而坐,面露笑容,而他们的膝头各坐了一个孩子。
其中一个是他没错,那么另一个是谁?他曾经有过兄弟姐妹?
在楼下的那片草坪上,似乎传来了两个孩子的嬉闹声,可待他定睛去看,却只剩下母亲声嘶力竭的哭声……
“傅先生,傅先生!”司南的声音就在耳畔,傅沉川猛然从噩梦中惊醒,满头是汗地看着司南。
“不要想了,我们不想了。”司南下意识咬了咬下唇,傅沉川的脸色惨白,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极其痛苦恐怖的经历,司南顿时有些心惊,有些事却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要让他想起来的。对他而言,忘掉是最好的选择。
司南伸出手抱住傅沉川:“答应我,以后都不要再想了。”
傅沉川平复了自己的呼吸,将头枕在司南的颈窝里,忽然无比的安心,休眠仓中注射药剂后大脑内翻江倒海的疼痛,比起此时此刻司南与自己的无限接近,简直微不足道。
“这四天,你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司南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气急败坏,这然傅沉川十分受用,于是抬起头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容,声音却懒懒的:“我能做什么,还不是公司堆着各种文件要看。”
这与司南最初的设想是相同的,的确,作为一家跨国公司的总裁,数日不工作,积攒下来的文件可想而知的多。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司南还来不及多想,就感觉到眼前的人脸骤然放大,鼻尖被他的鼻尖抵住,那长长的睫毛就快与自己的睫毛纠缠在一起。
“换我来问了,你明明没有失忆,为什么要假装不认识我。”傅沉川的声音有些低,听不出里面的情绪。
司南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有些心虚,却仍旧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你都已经忘了,我为什么还要提起。”
傅沉川挑眉:“你在说谎。”
“那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既然你已经忘了,又有什么必要让你再想起来。”司南看着他的眼睛,他所说的话,已经是最接近真相的事实。但他知道,傅沉川绝不会就此罢休。
“我们见面的时候,你从来没有任何想要试探我是否真的失忆的意思,也就是说,你早已知道我失忆的事情。那么,”傅沉川握住他的手,举到唇边,“你是很早以前就知道,还是说这些年,你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寻找我的消息。”
傅沉川轻吻了一下司南修长的手指,看着他一瞬间红透的耳朵尖,眸光一闪,兀自开口继续道:“不,你早就知道我失忆的事情。”若非如此,这些年司南一定在找他,那么他就一定会出现在自己面前,试探也好,伪装的偶遇也好,他总要有所行动,只要他有行动,以他的长相和气质,很难不引起自己的注意。思及此,傅沉川不由得有些脊背发凉,自己曾经还真的是……贪图美色啊……
他收起自己莫名而来的心虚,清了清嗓子,看着对面有些不明所以的司南继续道:“很早就知道,会有多早?”
司南似乎早已决定放弃挣扎,从他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二十二年前,我去过你的病房。所以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已经失忆了。”
言罢,司南转过头,躺进被子里,背对着他,并没有打算继续说下去。可即便他不说,傅沉川也能够想到,那时自己陷入了昏迷,之后醒来已经不记得司南。所以那时司南来到病房,见到的人,只可能是他的母亲傅夫人。那么之后的情节,就会是显而易见的恶俗。
司南那么小的孩子,再如何早熟,也不会主动设身处地地为他人去想,除非有人引导他,告诉他,这些记忆对还在昏迷的他来说,已经成为噩梦,既然已经忘了,那么就不需要再想起来了。那么司南,也可以不要再出现了。
傅沉川看着司南倔强的背影,忽然有些心疼,曾经那个眼神坚定的孩子在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情之后,没有得到善意的安慰,相反却遭遇了冰冷的拒绝,那时的司南该有多难过。他甚至能够想象,那个瘦小的孩子握紧了拳头,不得不懂事地妥协,然后转过身离开的果断,就好像受伤的不是自己一样。
他伸出双臂,从身后将司南抱进怀里,贴在他的耳边:“对不起。不管别人说了什么,从今天开始,都不重要了。”
司南靠在他的胸口,感受到他的心脏正贴在自己的背上,与自己的心脏在相同的位置,以同样的频率在跳动,仿佛一刹那融为了一体。
他听见他轻柔而极具磁性的声音在耳畔继续响起:“你从来不是任何人的不幸,你的存在,是老天爷给我的最好的礼物,那些曾经拒绝你、看轻你的人,都是瞎了眼的。他们不懂你有多珍贵。他们不懂也好,这样你才能是我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