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关行云还在妄自揣测是不是刚才自己的举动太过显眼，已经被这成绾醉查出什么端倪来，正绞尽了脑汁的思忖如何开脱之时，成绾醉脸上已经露出颇为不懈的表情讥讽道：

“我怎么知道？你那一屋子稀奇古怪的东西哪样不是我跟你一起淘登回来的？就连你那过道的浮雕，一屋子的机关灯，都是出自我手，你说我怎么知道？”

那过道里的浮雕栩栩如生，棱角处苍劲有力，精妙处勾连的浑然天成，没个几十年指腕间的功夫是不成的，却不想成少游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竟有这般功夫，更别说那一屋子绝顶的机关巧术了，却是月光下清风如许，映照个少年鲁班的模样。

“你这样厉害的呀，只是那灯的开关为何设计的如此隐蔽？还放在门口，没见过哪一家的开关是放在那么远的地方，晚上开灯也太不方便了吧！”

“哼！你何时用过那灯了？大底父辈们还在的时候，多说我这痴顽性子，却见不得如今你的脾性，到了夜里，只捡月亮到的去处，我那巧宗，无论南北多少人求我，都求不来，偏偏给你装上，却嫌麻烦，从不用的。我私下里心疼这样的好物，在你这里蒙尘，只好将那开关改到门口，好歹我来时用上一会，也算对的起祖宗留下的好处了！”

听到成绾醉如此说，行云心中也是一阵恍惚，从前他确实不喜欢开灯的，每每少游来时，也都像这般牢骚一番，此时月色凌空倒有些“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心中难免对眼前之人亲近几分。

转过几个台阶，晴空的明月欲露还掩在“新家”的屋顶上，半簇银茫迎面射来，别有几番阴阳割昏晓的奇趣，自己前路漫漫，能否有何作为，不到此处，如何理会杜野老当时的心境？殊不知，那天工造化下承载着的凌云壮志里固然豪情，却有多少前路迷途中的茫然在其眼中？

恰好此时不知何处一阵幽远杂操的琵琶声乱入耳内，单论声色也算一流，只是阻扰了先前荡胸层云的雄心，此处高峰，深夜之中本不应有什么琴声，再看旁边的成少游面色如常，一心只想到山下找酒喝，想来定是那闹市之中哪家歌舞场里传来的声音吧！行云便不疑有它，也跟着成绾醉疾行下山，前事多舛，他也想好好松乏一下啊！

沿着盘桓山上的石阶一路向下，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两人来到山脚下，顺着西方阑珊的灯火，来到一处热闹的集市，虽值夜晚，北地秋风萧瑟，也遮掩不住此处一时的繁华。

往来商贾，叫卖之声不绝。更有花灯彩旗做饰，沿街两头茶楼饭庄林立，露天摊位上各色玩意儿古香古色，倒叫行云大开眼界，却不想这里竟比“原本”的地方要繁华的多。

“想不到这里还挺热闹的哈！”

成少游听到行云此话，诧异的站住了脚步，嘴角上生出几番趣味道：

“你今天可真是转了性了！以前你很少到这夜市上来，即便被我逼出来喝酒，也只是一路疾行到那酒家，对于这热闹的夜市从来提不起兴致的，今天怎么这样好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