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再次拥有阿纭这回事,沈闻还是觉得有些不踏实。
他心里没有底,总是担心这一切会不会都是他的臆想,也许梦醒了,就什么都没了,连带着阿纭,一齐化为虚无。
从和好的那天算起,他们两人也一起生活了多日。未加预告的同居生活并没有让他们觉得突兀,毕竟他们是最熟悉彼此的,对彼此的每一个习性都了如指掌,生活在一起完全没有矛盾和摩擦。
只是,沈闻还是会常常在睡梦中惊醒。
他的梦中,总是会出现阿纭决然地走向登机口的背影,梦中的他拼命地喊她的名字,可她始终也没有回头。
往往这时,沈闻从梦中惊醒,额头已满是汗水。他会立刻侧头看向身边,然后慢慢放缓呼吸,心跳也慢慢平稳下来。
还好,阿纭还在他的身边。
他是不安的,但身边与他同床共枕的软玉温香人儿却实实在在地告诉了他——阿纭是真的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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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沈闻的彷徨不安,温舒纭倒是平和许多。
反正她是下定决心要和他在一起的,什么也不管了,什么也不再顾忌了,只想自私地和沈闻好好的。
她活得很舒服,比起之前漫长无光的四年,这段日子里的她不再是孤单的了,生活仿佛也有了些劲头,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就连抑郁症和焦虑症,也没再复发过,就好像沈闻是真正治她的那味药。
之前她总会做关于班坦尔战场中的噩梦,可现在沈闻就在她身边了,那些黑色记忆,似乎也都随着枕边人的呼吸声散去了。
现在的她,余下的只有安定和幸福。
这天下了班,温舒纭一边换衣服一边接苏湛打来的电话。他说别人给他送了些日本的蜜瓜还有和牛,给她留了一份,已经送到她家小区的门卫那儿了。
苏湛总是这样,有什么好东西,就算自己不吃,也得先给她送去。
他还问了句她今晚有事吗,温舒纭想了想,回了句“没事呀”。
苏湛说了声“哦”,没再问下去,挂断了电话。
温舒纭道了谢,走出医院,开车去易昶集团接沈闻吃饭。
他工作忙,陪她吃晚餐都是挤时间才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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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去了家寿司店,找了个小包房。
他们的饭量都不算大,没点太多菜品。
由于在急诊室工作养成的习惯,温舒纭吃饭很快,没用多长时间就解决干净了自己的那碗面和几粒寿司。
她吃饱了,闲着无聊,就盯着沈闻看。
沈闻从小被爷爷教养,是个如假包换的优雅公子,吃饭永远是慢条斯理的,汤渍饭粒永远不会沾到嘴角,永远都是一副矜贵的贵公子模样。
她吃完了,沈闻才吃了个半饱。
被对面坐着的人儿盯到头皮发麻,胃口尽失。沈闻觉得自己像是在嚼肥皂,什么味道也品不出来了。这种感觉像什么?就像是大型考试时,监考老师偏偏踱步到他面前,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答卷。
谁还能吃下去?沈闻放下了筷子。
“怎么总看我?”他用纸巾擦了擦嘴。
“我哪有?”温舒纭不承认。
“你这是视觉非礼。”沈闻淡淡掷出这句话。
温舒纭:“???”
哇,她温舒纭真是想打车去《刨根问底》栏目组,问问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比沈闻还不要脸的人了。
“不吃了,走吧。”
“你吃饱了吗?就吃了这么一点。”这根本不符合他的饭量啊。
沈闻没把他为什么就吃这么一点的理由说出来,他摇了摇头,“我下午吃东西了,现在不太饿。”
“你晚上还得工作那么长时间,会饿的。我打包一份寿司吧,等你饿了的时候吃。”
“好。”沈闻颔首,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
把沈闻送到公司后,温舒纭独自开车回家。到门卫那取了苏湛送来的和牛和蜜瓜后,回家开始打扫卫生。
她不喜欢陌生人进到家里,便一直没找保姆阿姨,一直都是自己打扫家里的卫生。现在跟之前不一样,多了一个大男人,温舒纭觉得还是有必要彻底收拾下卫生的,她可不想让沈闻觉得她家里跟乱糟糟的猪窝没区别。
虽然他早就习惯了她的随性与乱七八糟。
大房子就是有这个缺点,收拾起来实在是太费劲了,还没打扫到一半呢,温舒纭就累到不行,瘫坐在沙发上了。
算了,还是让阿闻自己收拾吧。
反正她不觉得家里乱,谁觉得乱,那就由谁收拾吧。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身体还是很诚实,休息了一会儿就又开始打扫了。
擦灰擦到了窗边,温舒纭直起身子,敲了敲自己泛酸的腰,看着窗外已经黑透了的天色,心里生出些不一样的感觉。
原来,和爱的人生活在一起,打扫两个人的小窝,是这种心情啊。
她冰冷了多年的房子终于有了烟火气,有了家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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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在沙发上振动,温舒纭以为是沈闻打来的,快步跑过去接了起来。
不是沈闻,是苏湛。
“喂?”
“东西拿回家了吗?味道怎么样?”
“我吃了蜜瓜,特别甜。”
“那就好。”
温舒纭在沙发上坐下,“你打这通电话,应该还有别的事吧。说吧。”她又嘟囔了句,“你最近跟我说话怎么总是这么不痛快。”
含含糊糊的,总让她感觉他话只说了一半,还有很多深层含义没有说清楚。
另一头,苏湛站在浅尾岛的广场上,周围是上千只心形蜡烛,亮晶晶的光芒汇聚一片,将黑夜照亮。
他看了眼手中那捧洁白清素的铃兰花,在脑中想象了下温舒纭抱着这捧花该是什么样子,抿了抿唇,轻声说道:“我今天,要跟我喜欢的人表白了。”
“啊?!”温舒纭立刻从沙发上坐直,“这么突然吗?”
岛上风有些大,苏湛的声音被风吹散,听得有些不真切。
“但是有点不顺利。”
“怎么了?她没答应你?”
“不是。是我受伤了,我摔了一跤,腿摔坏了。你能来一趟吗?”
“什么?!”温舒纭腾地站了起来,声音拔高,“你在哪儿了?我现在马上就过去!”
苏湛将自己的位置告诉她,笑了笑。他很高兴温舒纭在得知他受伤后,会是这种反应。
温舒纭拎着家里的医药箱跑下楼,连鞋子都是趿到电梯里再穿的,她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一边穿鞋一边唠叨着:“你是一边走一边跳吗?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走路都走不明白?!小时候也没见你摔过啊,怎么长大了腿还不好用了?!”
苏湛笑得温和,心里的满足感简直要溢出来,一双丹凤眼眯了起来,“你怎么突然这么啰嗦了?”
“挂了!”温舒纭跑出电梯。
浅尾岛,苏湛抬头看了眼今晚月明无云的天,嘴角无声微扬。
终于,他鼓足了勇气,踏出了这一步。
这些日子,他过得并不舒服。满脑子都是温舒纭,什么事也做不成了,就连自己心理咨询的工作,都无法集中精力,面对患者,什么也说不出口。
本着对患者负责的原则,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家休息,没去工作室。
说来也真是可笑,一个能将别人的心理里研究得透彻,用最专业的知识对他们进行心理疏导的人,居然救不了自己。
他痛恨自己的懦弱,痛恨自己的犹豫,更痛恨自己的……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