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狸点点头,顾不得抹泪,匆匆换好衣服,亦步亦趋的来到了德华殿,耳边置若罔闻,眼下什么都看不到,只是紧紧的盯着那大殿之上安静躺着的人。
不许靠近。尖细的声音打断了她,金溪儿茫然的抬起头看着拦着自己的公公,又转头冷然的看着直直立在灵堂前的漓月:我要见他。
漓月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半响,缓缓抬起右手轻轻抚上漓落的脸颊,僵硬的、冰冷的触觉让他浑身一震,急忙收回了手,茫然无措的看着如沉睡中的他,一滴泪无声息的滑落。
金溪儿的心跟着剧烈的收缩,她一把推开拦路的公公,踉踉跄跄的冲进去,扑在漓落的身前哭喊:混蛋,你给我起来,你是不是在骗我,你肯定在耍我,你说让我等你回来的,你这算什么,漓落,你不可以这么残忍,你给我起来,你给我起来。
漓月木然的看着,耳边是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如梦惊醒般眨了下眼皮,泪水流入嘴巴里,为什么什么味道也没有呢?
金溪儿紧紧地握着他冰凉吓人的双手,紧紧贴着自己的脸颊,企图温暖毫无知觉的他:小十三,你快醒一醒好不好,不要闹了,我们不要玩了,你快起来吧,咱们不是说好的,我们要给你庆祝生日,你要成年了,是大人了,我以后再也不喊你小孩子了,你起来好不好?我们结拜的时候发过誓,同生共死啊,你怎么可以不遵守诺言呢?
任凭她哭哑了,喊累了,他都是无动于衷,像是睡着一样,安静的让人,心一点点的变冷!
十三,你怎么这么任性,就这么丢下一切,丢下我,一个人离开。漓月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是在低声轻喃,自言自语,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那断线的眼泪出卖那平静如水的声音。
金溪儿猛然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他,失控的冲上去推开他,大声的哭喊:都是你,都是你,一切都因你而起,你们一个个都是这样,为什么都不好好的,为什么一定要你死我活?
漓月冷冷的看着她,让她发泄,让她哭喊,明明想要把她抱在怀里,明明心痛的快要死掉,难过的要窒息,却还是这副冷漠不在乎的样子,漓落,你是不是恨王兄,你会不会怪我,是不是老天都在惩罚我,所以把我最在乎你的从我身边抢走,所以才让她这般恨我。
后来都是混乱中,很多太医围着检查死因,金溪儿也被阿狸搀着回到了花溪阁,她呆滞犹如一个破败的布偶,没了一丝生气,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有一丝光亮的房间。
公主,晚膳时间到了。阿狸小心翼翼的在门外侧耳听着门内的声音,不出意外的安静,无奈的叹口气,看着手里的饭菜凉了热,热了凉,都不知道折腾了多少次了,可是里头的人似乎与世隔绝,不听不看,封闭着自己,越发消瘦越发憔悴,自己看着只能干着急,要是十三王爷还在,他应该气呼呼的闯进去,拎起自家公主发一顿脾气,然后无赖似得逼着她吃东西吧。
想着想着,控制不住的哭了出来,十三王爷再也不回来了,想着就难过,自己都这般难以接受,也能体谅公主的心情了,可是不吃饭,这身子怕是熬不下去吧。
眼泪都脏了饭菜,拿下去重新做一份。清冷的声音从楼下传来,阿狸浑身一颤,惊讶回头看着楼下孤寂的那抹身影,颤颤巍巍地冲下楼,跪在他脚下:女婢给国主请安,不知国主驾到,罪该万死。
好了,下去再备一份晚膳。漓月若有所思的盯着楼上的房间,声音飘渺的让人抓不住,阿狸眼里闪过一丝惊喜,终于有人可以帮自己劝劝公主了。
漓月看着阿狸离开,迈开步子有些迟疑的来到了房门前,再三思量,还是推开了那紧闭的房门,一丝光亮冲入眼里,处在黑暗中的金溪儿不适应的皱了皱眉,沉声道:出去。
漓月轻轻的关上门,安静的看着缩在床脚下的小身影,四周都被厚厚的帘布遮住,这里只剩下漆黑一片,封闭的让人压抑。
毫不迟疑的拉开了窗前的帘布,光亮再一次洒满了房间,床脚下的身影动了动,沙哑的声音带着丝丝颤抖的愤怒:拉上,谁让你打开的,快拉上。
漓月看着金溪儿身体不停的颤抖,声音沙哑沉闷,应该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干涸的像是被人撬开了嘴巴,听的他蹙紧了眉峰,快步走过去,把她捞起来抱在怀里,金溪儿拼命的挣扎,漓月加大了力度,紧紧地箍住她,令她动弹不得,几天几夜没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的人怎么会有力气挣扎很久,最后放弃似得靠在他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她睁开眼睛,很清醒的知道现在是谁抱着自己,眼泪又一次涌上来,胸口闷闷的喘不上气,只好大口呼气,连哭泣的声音都嘶哑的不成样子。
这么折磨自己有用吗?漓月覆在她耳边轻声低语,像在责怪,却更多的是心疼无奈。
不要你管。有气无力的声音透过胸口闷闷的传来,漓月低下头就看到她毛茸茸的脑袋依偎着自己,莫名的安心,扯了扯嘴角继续开口:好,不管你,那你告诉我,你打算一直不吃不喝,等死吗?
金溪儿闭上眼睛,沉默抗议他的多管闲事和多余的关心,自己已经要不起,更承受不起了。
十三走了,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花溪,你还恨我吗?沉默了很久,金溪儿在他温暖的胸膛里快要沉沉的睡着了,却在下一秒听到他略带着绝望痛苦的声音在耳畔流转,让她整个人连带着那颗心脏都为之颤抖。
还恨吗?她怎么会知道,她现在就像是丢掉一切,甚至丢了自己的孩子,茫然无知的等待着未知的明天,没有期待,没有思考,甚至没有活下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