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世蕃坐了下来，也没有了喝酒的心情，对着姜仲谋长吁短叹起来。

姜仲谋自然不想留下来，是看他撒酒疯，于是问：“你这是作甚？”

宋世蕃一向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莫问前程无知己的无畏又纨绔的性格，今天见了张庭蘭之后，心底其实也生出了一些感慨。

“我父亲希望我从政致仕，可你知道我一向对读书并无兴趣。今日一见到那位鼎鼎有名的名士张庭蘭，才知为官者并非只懂读书的迂腐之道。他只念了裴贤作的七律一遍，便能大致地推测出作诗人的身份特性，也断定那首七律绝对裴贤之才能做得出来的。你说，张庭蘭先生是不是另有断案之才？”

姜仲谋一面听着，一面在心中琢磨着暗桩做下的案子是否有纰漏之处。

姜家的暗桩多年培养，办事一点不亚于江湖中专门做雇凶买卖的听雪楼，不可能留下不该有的痕迹。

宋世蕃见他不答，也道：“我知道你是不解其意，从一首诗看出作诗人的心境用意，不是学文者稀松寻常的本事么，可我就是不行。从这么基本小事，我都无从适应，仲谋你说我今后该如何是好啊。”

姜仲谋心底已推敲完了裴贤案子的诸多细节，确定无所纰漏之后，才微笑说：“你不是常说天生我材必有用么？”

宋世蕃大大咧咧地在美人塌上，倒身睡下，闷闷不乐地说：“那是我骗自己的，你那么聪明，怎么又被我骗了。”

姜仲谋笑说：“我不是被你骗了，而我信你自有内才。”

宋世蕃似鲤鱼般一跃而起，欣喜地问：“这话我爱听，你说说看我是有什么内才。”

姜仲谋脸上的笑意深刻了些许：“有钱。”

有财即有才。

姜仲谋噙着笑说：“财多而外露，是世蕃兄你难得却又不自知的优点。”

宋世蕃自己都绷不住了，捧腹大笑起来。

他算是何其有幸，竟能得姜仲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哄他开心。

宋世蕃笑完，起身朝姜仲谋郑重作揖，“仲谋高才啊，我都不知我原来有如此优点。”

姜仲谋挥臂回礼，笑说：“这要多亏令堂。”

宋世蕃也道：“诚然如此。”

宋知府虽然是两袖清风的父母官，可架不住其妻是天底下最会做生意的沈家商号的女儿。

今日，姜仲谋从落英县归来，便开始命暗桩调查沈家商号的事情。听门房传话，说是知府公子请喝酒，他不顾母亲对于昨夜未归的责备，也要赴这个约，自然是有打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