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修仲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目光涣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棺材,就差一点点,差一点,他就能拿到母虫,阿瑶就能醒过来了,可是全都功亏一篑。幽冥蛊王死了,母虫死了,阿瑶的大限,也不远了。
阿瑶,师傅生前一直告诫我,要担好道士的职责,降妖除魔。那些官家的将士,是在明处保家卫国,我们在暗处,但同样是不可缺少的。但是阿瑶,我已经抓过,杀过,数不尽的妖魔了,为什么你还不醒呢,我所做的一切积累下的道行,难道还不足以让你醒过来吗?如果老天注定了我捉再多的妖魔,做再多的善事都无用,那我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
阿瑶,我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的没用。你知道吗?就差一点点,我就能拿到子母虫了,可是他竟然死了,竟然死了!为什么!为什么?他死不足惜,可是不能拿子母虫陪葬!子母虫是要用来救你的啊,怎么能白白就没了呢?阿瑶,你说这是不是命?让我在快要拿到的时候,又眼睁睁看着它溜走,看着自己丢了救醒你的机会,阿瑶。我不信,我不信老天会这样对我们,可是我又能怎么办
老天就是这样不公,害你的妖魔至今逍遥法外,而我一个道士,捉再多也没有任何用处,不能得我所愿,把你换回来。祖师爷老子在《道德经》七十七里说过一句话: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用来形容这世道,真是再贴切不过。那些妖魔胡作非为,没有人管,而我们这些良善之人,却被世道不停地戏弄。
晓梦怀着一丝暗藏的邀功之情,雀跃地走到白修仲的门前,招呼都没打,径直推门而入,没想到她要找的人此刻正萎靡不振地借酒消愁。
我帮了你,你打算怎么报答我,以身相许怎么样?说不上来为什么,一见到他人,准备好的一番倾诉衷肠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她只好借着看似信口拈来的,偷偷看他的反应。
是你啊。已有几分醉态的白修仲虽然说话慢了半拍,但是口齿还算清晰,也认得出来人,他灌了一口酒,说不可能,我的心里只能装得下阿瑶。
那我就做妾,服侍你。
不行,我只有阿瑶一个妻子,也绝不会纳妾。白修仲的话斩钉截铁,一点犹豫都没有。
为什么不能,我又不争宠,就只是想跟在你身边,这都不行吗?晓梦的声音不自觉地高了几度。
白修仲不说话,只是摇头。
你的眼里就只能看到她吗?为什么不能看我一眼,我做的,难道你都看不到吗?
为了帮你,我背叛主上,背叛飞萤,为了你在牢里受了无数苦,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只要你眼里有我就行,那我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了,你懂吗?
过了半晌,白修仲回道,白某做不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房间里响起突兀的笑声,晓梦仰头大笑,僵硬的嘴角却是怎么都扬不起来,无力地耷拉在两边。
原来自始至终,我就是一个笑话,可我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是个笑话。为了你,我与蛊王、傀儡、飞萤他们分道扬镳,他们在背后怎么笑我愚蠢、笑我痴傻我都知道,但我不在乎。只要你愿意把心分一点点到我身上,那些暗地里的冷嘲,受的伤,我都不在乎。我以为自己做的一切终有一天能够感动你,却原来只是痴人说梦罢了。说着,晓梦仿佛脱力一般,坐在了地上。
你说,这是不是我的报应。我戏耍了那么多男人,看他们为我痴、为我狂、为我死,到头来,自己的一片真心被人踩在脚下。
白修仲一言不发。
晓梦的嗓子眼儿忽然涌上一阵腥甜,她拼命地捂紧嘴巴,想要维持住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但血还是从她的指缝中偷偷地流出,划过手背。她索性松开了手,用袖子抹掉嘴角流出的鲜血,咳嗽声接二连三,从她的嗓子冒出。
咳咳。
可是那些男人死有余辜啊,他们贪婪好色、下流无耻,在他们肮脏的手里,死掉的冤魂,不知道有多少,我不过是除害罢了。我做错了什么?她不再气弱,反而因为怒火加重了语气,一声比一声高地质问白修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