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还没有完全从东边升起来,铃兰就已经开始闷闷不乐,使起了小性子。
姑娘,你不走不行吗?铃兰扯着桌布上的细穗,不觉中,地上已经掉落了好几根。桌布就是为了韩姑娘特地添置的,结果刚铺上,人就要走了。
铃兰,我住在这里,本就叨扰了裴将军和你很久了,心里过意不去。现在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还是搬出去另找个地方比较好。
好不容易你来了,有人能和我说说话,我还没高兴两天,你就又要走了,把一个人留在这里,每天就只有我一个人自己给自己解闷。
傻铃兰,你本来就是将军府的呀。韩苏摸了摸铃兰头上的发髻,俏皮可爱,就像她的人一样,干净没有杂质。铃兰,没事的,我会时不时过来看你的,等我安顿好了,就叫你过去,好不好。
铃兰嘟着嘴,婴儿肥的脸上微微鼓起,明显在赌气,闷着头不肯说话。韩苏看她还是不乐意,就上手使出了必杀技,挠咯吱窝,果不其然,铃兰噗嗤一声就破功了,圆圆的眼睛被上扬的腮帮子挤成了一条缝,乐不可支地倒在了床上。韩苏被她带着,也一齐仰面躺到了床上。
铃兰气消了大半,却还是不肯轻易松口,绷着脸说,那好吧,我姑且信你这一回,你可不能骗我。
韩苏伸出手指,我们拉钩,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我食言了。
谁骗人谁是小狗。说着铃兰用手咧开嘴角,眼皮上翻,做了个鬼脸。
好,真是我的乖妹妹。这么久了,自从爹死后,她一直都感觉自己是一个人。但在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孩身上,她却感受到了久违的关心和呵护。她差一点就要心软,说她决意不走了,但她不想他为难。
韩苏开始着手收拾行李,属于她的东西不多,离开家时身上除了些碎银子和几张银票,什么都没有。来到这里以后,买的东西除了必须添置的几件衣物外,就几乎什么都没有了。因为她知道这里不是自己的长久容身之地,故而不敢随意买东西回来。铃兰本来还想帮忙,但是韩苏的东西少得可怜,自己还没来得及上手,就都打包好了。
铃兰的眼中闪烁着泪花,韩苏上前,用手帕轻轻从旁边擦去。铃兰,我要去拜别裴将军,你要和我一道吗?
本以为此刻就要分别的铃兰,大喜过望,捣蒜似的点头,缠绕在发髻上的红绸跟着在空中飘舞。这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孩子啊,有这样一颗单纯善良的心,可她就是再羡慕,也回不去铃兰那样无忧无虑的年纪了。
牵着铃兰的手,两人到了裴铣的门外。走至阶下,韩苏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铃兰点头。
韩苏迈上台阶,说不清此刻的心情是如释重负,还是有所不舍,或者二者兼而有之。在她起伏不定的思绪中,低矮的台阶很快就走完了,再往前两步,就是裴铣的房门。
门半开着,韩苏局促地站在台阶边缘,之前打好的腹稿在几步路的时间里,忘得一干二净,突然之间,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外面是谁,怎么不进来?裴铣略带沙哑的声音透过敞开的门扉,清晰地传到了韩苏的耳中,她无法假装自己没听到,尽管此时此刻,她真的希望自己什么都听不到。她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裴将军,是我,韩苏。
顶着裴铣疑惑的目光,韩苏攥紧了包袱的带子。他自然是疑惑的,她自打住进这里以后,第一次走进他的房间。
韩姑娘,可有什么事?怎么肩上还背着。问到一半,裴铣忽然想起了昨天夜里韩苏所说的告辞,原来是这样的告辞,是他想的太简单了。没想到这么快她就都整理好了,那肩上包袱里装的,应该就是随身之物了吧。
韩苏从裴铣的脸上看出他已经猜到了她过来的目的,便不再拐弯,裴将军,今天过来就是和您说一声,我要搬出去住了。这段时间一直麻烦府上,怪不好意思的。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