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假第二天气温又降了一截，倒不算很冷，就是风刮得紧，窗扇都被摇动得响了一夜。成扬艰难地把自己从床上薅起来，在短袖外面套了件连帽卫衣，收拾停当了直奔市图书馆。

现在这时节气候不定，正是路人们彼此否定对方季候判断的时期。走在路上不靠别的，就靠一个自信。一路上不管是穿短裙露一大截长腿的年轻姑娘，还是裹着薄羽绒服的大叔，每个人的眼神都无比坚定，深信自己的选择才是唯一正解，宇宙真理。

成扬到地方的时候离八点还差着五分钟，他确认了一下时间，松了口气。这时候图书馆一般没什么人会来，但他还是瞅见有个年轻人背着书包倚靠在门柱前，像是在等人。

那人也和成扬一样选了入秋的衣服，黑夹克和运动裤，戴了顶棒球帽和黑色口罩。身材挺好，肩宽腰细腿长，比例非常完美。成扬走近几步，看清了他额发下面的眉眼，也出奇的漂亮。睫毛很长，双眼皮很深，黑眼睛亮得很，抬眼望过来的目光像是要把人穿透。

成扬真没想到，他身为一棵帅了十几年的草，如今居然会对着一个脸被口罩帽子遮得只剩眼睛的人感慨，这人怎么这么会长。

“枫哥，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成扬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等了多久啊？吃早饭没？”

“吃过了，我也刚到。”项枫把拉链拉到顶，缩了缩脖子，声音捂在口罩里有些含混，“你吃了吗？”

“吃了，也给你带了几个包子。”成扬边说边像拱手一样把包子递了出来，还冒着热气。

项枫低低笑了一声：“不用，留着你一会饿了吃吧。走。”

这几个包子到底没吃。图书馆里面禁止吃东西，要吃就得出来，成扬嫌麻烦就把装包子的塑料袋裹了裹扔进书包，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俩中午晃出来吃饭的时候成扬才想起这茬。

“这下好了，我书包现在一股香菇猪肉味。”成扬啧了一声。项枫在他旁边顶着风走，又默默地用帽子口罩外套把自己捂严实了。

“今天风真大。”项枫说。

成扬听乐了：“枫哥，咱俩今天除了学习，你跟我说的话就只有吃了吗？吃了，然后就是聊天气。我还以为我跟你算玩挺熟了。”

“跟熟不熟没关系，就算不聊天气，这风也是大。”项枫揣着手说，“我人都快被吹傻了。”

“我傻也轮不着你这个大学霸……”成扬也低头把帽子拉上了，“哦对，你感冒才好没多久吧？难怪怕冷，来来来赶紧找个地方吃点热的。”

他长手一伸，勾着项枫的脖子往自己这边一兜，带得项枫在他身上撞了一下。项枫推开了他的手，但和他挤得更紧了些。

二人顺着图书馆侧的小路拐进了一条小吃街。

“所以中午吃什么？”项枫问。

“……你能不能问些好回答的问题。”

“你说吃热的，我以为你心里有数了。”

“话是这么说，现在想找家店吃凉的也很不容易好吧？”成扬伸着头四处张望，“我的包子倒是凉透了。”

“按你意思来就行。”

正值饭点，街上人不少，这条街也比较狭窄，各种饭馆店铺挤在一起，风都不大刮得进来。风小了，项枫的姿势也舒展了一些。

“麻辣烫，小火锅，水煮鱼……”成扬一路数着，他悄悄看了项枫一眼，轻咳了一下，说，“要不去前面那家猪骨汤？”

“大中午的吃汤泡饭？你好会养生啊。”项枫说，他看了看成扬表情，笑了，口罩遮住了表情，只看得见一对弯起来的眼睛，“想吃什么就吃，我这一脸痘跟吃什么没关系。”

“其实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天天烧烤是这样，顿顿白粥也是这样，那还挣扎什么。”项枫耸了耸肩，撞了成扬一下，“就这家吧，小火锅，想吃什么自己选。”

“唉，我就是觉得，”成扬和项枫挑了张桌子，各自对着一小锅汩汩冒泡的汤底开始选菜，“你明明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却要被人议论，有点不公平。”

“如果别人用我自己控制不了的缺点来攻击我，那这种攻击没有意义。”项枫垂眼说，“和我也没关系，不值得费神。”

他抬起头，透过餐桌上层层浮起的白雾，深深地看了成扬一眼：“但还是谢谢你这样替我考虑。”

成扬愣愣地望着项枫，脑子里开始瞎蹦那个讨论项枫的帖子里出现过的词，什么高岭之花，冰山美人，这些奇奇怪怪的形容通通不对。

项枫刚才看他的那个眼神，明明非常非常温柔。

下午回图书馆理了理上午练过的题，又复盘了一下月考的卷子，时间就差不多了。难得的月假，不好连着两顿都在外面吃，于是二人就此道别各自回家。

项枫到家的时候还来得及帮项晓玲打打晚饭的下手，他把书包一丢就马上进厨房接过了母亲手里的活。项晓玲洗了手站在一边，怜爱地看着他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