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历史悠久，是规划较为超前的重镇，加入了风水、布局、美观、规模、功能等建筑学元素。至六月十七日中午，雨水终于暂时停了下来，整齐别致的亭台楼宇显现出来，更显得气势恢宏。天空中乌云却压得更低，似乎在酝酿着更加巨大的能量，当然，这一切在地牢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是无法感受的。

杨墨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在一间单独方形的房间里，地上有茅草铺垫，三面是土墙，一面用圆木做成笼状，刚好够一只手臂伸出来，整个房间就像后世的牲畜圈舍。

一盏油灯挂在外边的墙壁上，光线昏暗，分不清是白天还是夜晚。全身仿佛散架一般，右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钻心的剧痛，比之刚刚穿越过来时的情形要糟糕得多，意识尚未丧失，明白了还活着这个事实，尽管有生不如死的感觉，但毕竟活着就有机会，只是伤得太重，无法动弹！

四个牢吏围拢在一张桌子周围，两碟小菜外加一壶浊酒，一边喝酒一边大发牢骚，四人受那曹二公子的事情牵连，昨天晚上被捕头冷绍方治了失职之罪，一人挨了两个大耳刮子，上午又罚了当月微薄的俸银，现在脸上还红肿着呢。

四人当中只有郑二读过几天书，识得几个字，平日里好出头，为人也狠辣一些，被捕头冷绍方令为几个牢吏的头领，此事罪责也重些，上午由他拿了县衙录事写好的供词冲进牢房，抓起杨墨的手在供词上画了押交给冷捕头。

正事办完，几个人坐下来喝酒压惊，这才回想起整件事情，一个发了胖的家伙问郑二：郑班头，这小子写了些什么啊，惹得县尊大人如此动怒，上午连总管府批文都下来了，谋反，斩首弃市，眼看又是一颗人头落地，唉！

郑二贼头贼脑的看了看牢门的方向，见毫无动静，从桌上拿起一张纸，压低声音说道：这有什么稀奇，大象二年，仅仅邺城获罪之人就斩首二百余，要是都关起来，我们这地方还不得被挤破了，你们想听啊，看在平日里孝敬我的份上，我给你们念，不过出去可不能乱嚼舌根，小心人头落地，都他妈给我记住！

三个牢吏重重的点点头，听郑二念了起来：自古以来，仍然有无数超越道德标准、不尊纲常的行为发生，以至于天下分崩，狼烟四起，圣人所框定的标准不能代表事物发展变化的规律，过于理想化，，，则何需纲常礼制？

郑二念完后，三人一脸茫然，胖子嘟囔着嘴：说的什么啊？文绉绉的，还是没明白，不过好像是说了些可以随便泡姑娘的话，要是我也能娶上一房媳妇，我家就有后了，可谁能看得上我一个混饭吃的！

孬种，就知道泡姑娘，你那点银子都流到五凤楼那边去了，还想娶媳妇？人家说的是国家大事，就是说不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皇帝老儿一人身上，皇帝应该爱民，要重视民生，可以创造出一套礼制出来，只要不违背法典，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还说要公平，让所有的人都有书读，遇到外敌入侵都能有血性，还要有说话的权利，受人尊重，那样天下就太平了，你看看，敢说这样悖逆的话，真是死有余辜。

另一个叫李长亭满脸胡须的牢吏，回头看了一眼牢房里一动不动的杨墨，喃喃自语道：真的可以这样吗？从来没有人说起过这些，，，

郑二瞪了他一眼：做梦呢你，这小子就是说了这些忤逆的话，把学政黄松公气死的，照他这么说天下岂不是大乱了，我们还能跟那些老爷比，就拿二公子来说，还不是只要看上哪家姑娘就强行霸占了去，再说县尊大人，家里良田千顷，一呼百应，家大势大，再往上就更不可比了，公平，何来公平可言！

胖子刚才还眼里放着精光，听郑班头这么一说，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也是啊，能吃饱保条命算阿弥陀佛了，听说城外闹灾了，死了不少人呢，也没人去管管，这小子也真敢想。不过听说他把二公子的狼狗活生生咬死了，这大概就是他所说的血性，要是我遇上了，还不得吓尿。

郑二喷嗤一笑：二公子那条狼狗个可高大了，这小子也真狠，还有昨天，愣是把洛铁往身上凑，他这是要跟二公子同归于尽啊，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另一个牢吏年纪最小，只顾喝酒吃菜，仿佛跟他没有关系，不时抬头傻笑附和一下，被郑二将巴掌拍到头上训斥道：就知道吃，傻逼一个。

那李长亭听着郑二和胖子的对话，杨墨的形象反而高大起来，抓起碗猛地将那浊酒灌进肚子，然后陷入沉思，内心还在幻想着那死囚勾勒的迷人画卷，像一颗种子，在心里落地生根，挥之不去。

就在这时，牢房门口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守门的牢吏冲了进来，大声说道：郑班头，不好了，有人想闯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