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妍来过之后,也曾给杨墨带来一缕微弱的曙光,但凭借着前世的历史知识,杨墨并没有将希望寄托在王府上,如果历史不曾改变,当下时局,赵王宇文招岂会为一个不相干的小子,拿整个王府的安危作抵押。
前世杨墨并没有赌+博的嗜好,可如今却要拿身家性命豪赌一把,而这个过程十分劳心劳力,宝押给谁,可能的变数,每一步的谋算,都将极大的影响他生命的延续。
杨墨匍匐在干草丛里,周围的草丛上已经浇上了灯油,手上静静的抚摸着昨夜从角落里找来的一小包消毒用的生石灰,还有李长亭递进来喝完了粥的残缺空碗,脸上居然露出一个惨然的笑容,狗急应该要跳墙了,如果能过得了今天这一关,事情或许会有一线转机,希望能在断崖上为自己打开一扇窗户。
外面天光已经大亮,时间快到午时,牢房却从来不曾施舍给囚犯亮光,杨墨只能凭借周围的环境推算时间,这是进入牢城的第三天了,原来暗无天日是这个样子。
郑二带着李长亭、胖子和小六围坐在桌子上喝茶闲聊,牢房外的通道里终于响起了沉闷的脚步声,杨墨知道,该来的总是要来!
冷绍方只身走了进来,身形刚刚暴露在油灯下,就从身上蔓延出一股强大的气势,寒气逼人。身为邺县捕头,冷绍方平日里一副冰冷的面孔,很少有人见他笑过,据说曹令泽早年间曾经救过他的命,后来一直跟在曹令泽身边,办过无数大案,好几个道上成名的人物曾经栽在他手下,除了曹令泽,冷绍方很少看得起其他人,县衙的人都很惧怕他,至于他的身手到何种程度,更是鲜为人知。
冷绍方在县衙官阶不低,郑二只是一牢头,平日里很少能攀得上,此时见冷绍方进来,立刻站起来迎上去,谄媚的打招呼:郑二参见捕头!
冷绍方将手里提着的一个粗壮食盒往桌上一放,说道:奉县尊大人命令,人犯明日处决,现在送来行刑酒,将那小子提出来。
郑二阴笑了一下,答道:遵命!
就在听见冷绍方沉闷的脚步声后,匐在干草丛里的杨墨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稍微动了动身体,最后检索了一遍身体状况,发现除了胸口灼伤处传来的疼痛外,其他部位还是可以用力了,李长亭的金疮药,不错!
紧接着抓紧那只破碗的手稍稍用力,破碗立刻沿着一条裂缝断开,再将那包牢房消毒用的生石灰悄悄藏在了袖管里,从草丛里探出头来,借着几盏油灯的光线观察着牢房外屋。
牢房的外屋较为宽敞,刑架上的铁环闪闪发亮,刑架旁边是一只火盆,火盆里燃烧着昨夜的余碳,墙边的一个木架子上摆放着烙铁、牛皮鞭、夹子、麻绳等物。西南角摆放着一张小床,是守夜牢吏休息的地方,小床旁边是那张破旧的方桌,床头摆放着一罐灯油。
牢房外屋的地板用条石铺砌起来,由于年代久远,很多地方已经松动,还有不少条石已经断为几块,只能勉强垫脚,防止湿气太重,不过地上打扫的也算干净,毕竟有牢吏住在里边。
杨墨是被郑二和李长亭直接提着出来的,走出牢房后直接将他扔在一把椅子上,杨墨扑在桌子上,身上掉了色的长衫破烂不堪,头发散落下来遮住头脸,看不清那双嗜血的眼睛。
冷绍方从食盒中拿出一只烧鸡和一壶酒,将酒倒在一只碗里,泛起一阵白色的泡沫,沉闷的说了两个字:喝吧!
一旁的李长亭突然走上前来,推了推扑在桌上死鱼般的杨墨,大声说道:小子,吃点肉吧,到了阴间当个饱死鬼,酒嘛,我看你也喝不动了,阎王可不喜欢醉鬼。
杨墨慢慢的抬起头,却被污秽的长发遮住头脸,无法看清他的面容,他却透过发丝看清了对面冷绍方那张阴沉的脸,犀利的眼睛里蒙着一层浓浓的杀气,右手紧紧的握在腰间的刀柄上。
杨墨暗自定了定心神,将全身尽量放轻松,单手扯下一大块烧鸡往嘴里塞,只隐约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睛,加上狼吐虎咽的样子,看起来比叫花子差不到哪去,看得一旁的郑二露出不屑的眼神。
冷绍方木然的说道:行刑酒怎可不喝,小子,喝了这碗酒,到了那边阎王就不可能请你喝酒了!珍惜眼前吧!
杨墨丝毫不理会他,自顾自大口嚼着烧鸡,尽量补充体力,应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
待杨墨吞了几口烧鸡,用手揩擦了油污的嘴,冷绍方眼里才闪过一抹凌冽的寒气,指着那碗还在泛着白沫的酒,嘴里永远吝啬的挤出三个字:喝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