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想知道？还是说只是出于一时好奇？”

宫心转过身，眼睛里冒出了光：“我当然想知道。”

“……这是青密的破解数据。”

“青密？”

“日军陆军情报机构梅机关，用日本外务省改进的‘九七式欧文印字机’，研发出了一套战略级的密码体制，就是我刚说的青密。这套加密系统实在是复杂，加上我们本身情报系统就十分落后，党国发动成百个情报小组，历时半年多，都没能破译出来，卢沟桥事变后，日军用这套青密系统发出的战略电报，至少造成我们上万同胞丧生。你们军备车被舰炮轰击，就是这种加密系统传递的情报……要是能早一点破译出来，就能多挽救出一个同胞的性命。”

“所以你连夜不睡，就是为了要破译青密？可是你凭什么觉得你能破译出来，你只有一个人呀？”

“我并不是一个人。“

“还有人？藏在哪？……真够隐蔽的，出来吧，我已经看到你了。”

宫心左顾右盼地想诈出那人位置。

“……”袁星火有些无语：“我说我不是一个人，并不是说这里还有其他人，我意思是我的背后，我的上峰，我的战友……不是我一个人在战斗，还有很多人……这套青密的破解方案，是我们的一位战友用生命换来的，只留给我们唯一的一次破解机会，这样的机会稍纵即逝，你觉得我还有休息的必要吗？”

“……我也可以帮忙的！”

“本来刚才告诉你这些，是想用机密协议来绑住你的性命，让你不得不加入我们……你不用这么气鼓鼓地看着我，要知道为了收拢一个好苗子，或者说消灭一个潜在的敌人，我们什么都可以干得出来……”说到这里，袁星火突然变卦道：“但是，我现在不想这么做，我为我一时的自私向你道歉……宫小姐，你不是我们，你现在什么都帮不了。”

宫心撇撇嘴，将怀里的衣服递给袁星火：“谢谢你的大衣。我要走了。”

“好的，走好。”袁星火的语气平淡下来。

“我意思是，我要走很远的地方，我要离开上海，去香港，现在就走……我来是跟你告别的。”宫心试图将自己的处境说得再清楚一些，没想到袁星火丝毫没有听懂，只是淡淡地说道：“嗯，那一路顺风。”

“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宫心满怀期待地问道。

“没有了。”

“你别急着回答，你再想想。”

“……有！”

“是什么？”宫心心悬了起来，期待地看着袁星火。

袁星火问道：“我知道这么问很冒昧，也知道眼下船票十分紧张，但是，我还是想问问，你能再弄来一张船票吗？”

“你是要跟我一起走么？船票虽然弄不到了，我相信我爹爹一定有办法可以再多安排一个人上船。”宫心终于露出了笑容。

袁星火却说出了预料之外的答案：“不是我走，是我要护送一个人走。他的生命比我重要得多。”

宫心一下子失望起来：“这还是你的任务对吧？”

“是的！”

“是不是在你们这种人眼里，任务比人更重要。”

“……”

袁星火想说是的，我们这些人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完成任务，但是他没有说出口，他面前站的只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满脑子里都是梦想和爱情，她并不知道对于一个特工来说，忘记自己的生死去完成一个任务的意义在哪里。

所以袁星火认真说道：“再见，宫小姐。”

门被他关上了。

不可否认，从枪法，观察敏锐度和心理抗压能力来说，宫心是难得一见的苗子，只要培训磨合一段时间，一定会成长为一名优秀的特工，但是，袁星火还是关上了那扇门。

他知道，这扇门他怎么开怎么关都没什么用的，除非由宫心亲自打开才行。

他盯着门，点了一支烟，默默地发起呆来，宫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楼下车子喇叭鸣响，然后响起了发动机的声音，想来人已经离去了，袁星火苦笑了一下，知道以后很长的时间里，自己还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了。

他站起身，蹒跚地走向那面写满数据资料的墙壁。

这时候，敲门声又响起。

一声比一声坚决。

袁星火激动地转过身，冲到门前，拉开，原来宫心一直就没走远。

“我很笨，我刚才在门口想了很久很久，还是不知道自己要走哪条路，但是我想通了一件事，上海是我的家，我哪里都不去。”

“……”

“我父亲让我走，我也不敢不走，在上海滩谁都没办法改变我爹爹的决定，除非……除非我加入你们，你帮我拿到戴老板，或者是更高级别长官的授任书。有他们出面，我爹爹没办法不听从的。”

“……”

宫心把那张珍贵的船票拿了出来，又说道：“现在有船票了，那个护送的任务就交给我好了，算是对我进组织的能力考察。”

宫心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说得自己气喘吁吁的，等心情平复后，她朝袁星火伸出手去，一脸诚恳地说：“袁先生，你不能再那么见外了，因为以后我们就是战友了。”

袁星火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也握住了宫心温软的手：“我谨代表我个人欢迎你加入，宫小姐。”

继而纠正她道：“不过有一点你弄错了，我们以后不是战友，是师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