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默为他冷淡的语气吃了一惊:“距离上次杀死天灾已经才五百年的时间吧?二十任勇者?平均下来岂不是一个人才活了二十五年?你们不觉得这有哪里不太对劲吗?”
最高教皇又停在了另外一幅油画前,说:“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因为事实就是这样。”
虽然对问题的答案更加在意,但王默还是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墙壁上的画面。
那是个有着咖啡色短发的青年,看年纪至多十几岁、绝超不过二十,也是装饰盔甲兼礼服的打扮,也是一样标志性的蓝色眼睛,下面的生卒年相减得到的数字是‘19’。
“这是第十四任勇者。”这次最高教皇甚至不再说出他的名字,尽管这名青年的诞生与逝世距今都才过去没多久。
这下王默也管不上什么撞墙不撞墙的问题了,绕过说话含含糊糊的最高教皇,自己穿过回廊把所有的画像都看了一遍,他的脚步是如此急切,然而铺满回廊两侧的白烛却无一摇晃——
十六岁、二十三岁、二十八岁、十八岁、二十五岁、二十二岁、二十岁、二十七岁……
油画上的十几张面孔不见得都有近似的容貌,但要说唯二的相似之处,就是他们都有一双宝石般的蓝眼睛、以及每个人都年轻到看起来有些稚嫩,最年长的一位甚至都才只有二十九岁,连人生的一半都还未抵达。
回廊最深处的尽头,是一尊白砂岩材质的女子雕像,并不精美、甚至有些粗糙,连具体的相貌都看不清楚,而那尊雕像的基座上刻着一个名字——卡兰杜拉·卡伊缇瑟。
“那是初代勇者的雕像。”最高教皇的声音从王默的背后传来,他就像个博物馆里的解说员一样耐心地解释道,“当时的人们并没有想到替她作画像保留容貌,于是当她死后,就只能委托工匠临时赶制了这样的一尊雕像,英雄的纪念物竟然如此寒酸。不过好在后世的工匠们又经过了几番改良,将细节塑造的完美无缺,所以这个最初的残缺品就只能摆在这里了。”
王默仰望着那尊面目模糊的雕像问:“她死去的时候多大年纪?”
“没人记得,但总之还没到三十岁吧。”最高教皇答道。
而过了不久之后,他又像喃喃自语一般地说出了后半句话:
“毕竟这就是卡伊缇瑟家的诅咒啊。”
“什么诅咒?”王默冷下了脸来,适才好不容易才对最高教皇产生的一点点好感因为他几次三番地欲言又止,已经完全跌到了零度地平以下,如果不是担心会挑起两国的战事,他现在已经要暴起打人了。
“天灾留下的诅咒,我们猜想大概是这样。”最高教皇惨笑着说,“这点外面的人应该是不知道的、不如说就连迦南自己都不知道——流着卡伊缇瑟家血脉、且被授予圣剑「诛尽百恶」的正统勇者继承人,没有一个能活过三十岁。”
作为接受二十一世纪良好科学教育的唯物主义好青年,王默本来以为自己不会被这‘诅咒’一类的传言吓到,然而无法否认的是,当他听到‘勇者无法活过三十岁’的消息时,心脏还是像下坠一样猛地沉了一下:“凭什么你们就这么肯定?解决的办法呢?是你们让他们在前线作战才会这样的吧?”
“和那都没关系。我们已经尝试过无数次了。”最高教皇叹息着摇了摇头,“几百年来我们一直在寻找解决的办法,但你看,第二十任勇者都出生了,早亡的诅咒还是未被打破,甚至差一点点我们连这最后一支血脉都没能保住。可能……”
感觉心情愈发浮躁的王默终于没忍住,高声喊道:“可能什么?你倒是说啊!”
最高教皇抬起眼帘看了一眼对自己高声呼喊的无礼之人,却并没有计较,喉咙中发出一声嘲笑似的低吟:“我是想说——可能只有天灾彻底死去,这诅咒才能被解除吧。”
王默无言的沉思半晌,终于望着仍旧幽深寂静的回廊问道:“所以你今天叫我来、说要和我见面,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些?”
“是的。我就只是想让你看看这个,五百年来勇者一脉究竟背负着多沉重的使命、为此付出了多少生命的代价。”最高教皇的手指擦过画像下的铭牌,像是轻轻拂过时间的涟漪、与那些曾鲜活的生命的某些时刻。
“既然是这样,我不信。”王默说,“说不定你就是为了拆散我和迦南,才编出这些诅咒之类的谎话,我不信。”
最高教皇无奈地笑笑,说:“我倒不指望你相信,不过这些事情请暂时对迦南保密好吗?如果有一天他带你来阿克莱萨,我想我会带你亲眼看看这里的一切,毕竟这些孩子们都在这里沉睡,这里既是他们的故乡,也是他们的归宿。”
“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说些恶心人的话。”王默烦躁地皱眉:邀请人去陵园参观,可真有你的。
“或许?”最高教皇并不气恼,挥了挥手将房间内的投影魔法解除了一半,通往唯一出口的那半间屋子顿时漆黑一片,紧接着他又说道:
“圣启教并不视死亡为禁忌,但如果你不想多谈,那我们的会面就到此为止。再拖下去,恐怕迦南就会带着剑找我来要人了。”
“正好我也不想聊了。”王默穿过点满白烛的地面,脚尖踏入房间黑暗的那一半时才终于有种脚踏实地的安心感,待眼睛又能适应黑暗后便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他的背后,最高教皇提高了些声音对他说:“今年迦南二十一岁。”
“你好烦啊!”已经把房门推开一半的王默对他翻了个白眼,好感度彻底掉成无法挽回的负数,“再也不想和你见面了。马里奥大人。”
说完这话,他就哐地一声用力合上了门。
刚才还有些报复得逞快意的最高教皇呆了一下,问道:“他刚才叫我什么?”
房间的黑暗中,有个刻意压抑的声音回答:“他称呼您为‘马里奥’,大人。”
搞了半天其实根本没记住我的名字啊!
心情颇为复杂的最高教皇抿了抿嘴,好半天才找回身为一个高位人物应有的冷静和淡然:
“刚刚让你用魔法试探他的防御本能,结果如何?”
“没有魔力反应、不如说连最基本的防御魔法都没用出来,火焰信徒也没有任何反应……他看起来、呃,基本就是一个不会魔法的普通人。”
对于自己部下的迟疑,最高教皇显得很有兴趣:“‘基本’?难道说你还有什么发现?”
“……他手劲挺大的。”一见面给我衣服都撕了——暗处的人摸着自己后背透风的大窟窿,心里很委屈。
“……”
沉默无言的最高教皇想:迦南这到底是找了个什么东西回来?为什么一和刚才的那个红发男人遇上,连我最沉稳的部下都变得有点像个……谐星?
“算了。”
不管他是个什么人,虽然红发金瞳的特征一开始招致了自己不少怀疑,但既然这么多次试探连一点能使用魔法的迹象都没有,那必然不会和天灾有关联。
最高教皇冷淡地挥了挥手,指示道:“找个什么事故把他卷进去,做的自然一点,等人死了之后就把迦南绑回阿克莱萨,他就算怀疑到时候也没有任何办法。你应该明白的,这是「必要的牺牲」。”
“是。”
——
王默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代理教皇与那些主教们都已经离去了,杨哲庸正抱着手臂在长廊中等待,脸色看着没什么异常——指的是并没有拿圣剑把自己的几位长辈暴打一通。
见王默一脸愤恨地甩上门板,杨哲庸挑了挑眉,问:“说完了?他真的甩给你一千万让你离开我了?”
说完这句话,他心知不对,又改口道:“不、他要是真的给你一千万,你应该不会是这幅要打人的表情。等下、你手里那是什么?”
王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恍然发觉自己还捏着那块从刺客衣服上撕下来的碎布:“这是……力量的象征。”
“傻了吧?”杨哲庸嫌弃地皱起了眉。
本着不能随地乱扔垃圾的健全市民精神,王默把碎布随手塞进了自己的口袋,嘴里说着毫不相干的话题:“马里奥说你活不过三十岁。”
杨哲庸一点都不为这个消息吃惊:“嚯、他什么时候还改行做预言了?”
“是吧?我也不信。但作为合格的另一半,我还是会想办法救救你。”
作者有话要说:不小心爆字数了,更得稍微晚了点
以及上一章那个感情线,其实不是莫名其妙就突飞猛进啦ww要比喻的话,可能有点青春期情窦初开、友情以上稍微有点好感但自己没意识到,并没有到‘非他不可’‘生死相依’那种程度来着xd
0(友情)——100(确定恋爱关系)的感情线进度条的话,现在数值大概还是个位数(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