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巫的犹豫让王默惊叹于他对危机的敏感程度,接着刻意摆出茫然无知的表情,问道:
“啊、你不准备打了吗?还是说要等哥哥来帮忙?”
兄长的话题就像白夜身上一块不可触碰的逆鳞,被频频拨动本身就让他十分焦躁,而王默那困惑中又带着点轻蔑的神态更是在燃起的怒火上又添了一把热油。
白夜不再犹豫,像已经锁定了猎物的鳄鱼般缓缓沉入阴影下,朝面前的魔王天灾发动突袭。
融入了黑暗的血巫就像沉入海面的水滴一样就此失去踪迹,也正因为如此,才显得周围的一切都仿佛暗藏杀机。
危险的静寂持续了大约三十秒,从来自右后方的死角中突然传来迅捷的风声,王默下意识地向相反的方向闪身,一团裂开巨大兽口的黑色阴影就从他的脸侧掠过,将古旧的房屋撕开一个巨大的空洞,然后又像落入水面的游鱼一样迅速消失在了阴影里。
如果不是‘魔王天灾’的这具身体反射神经太优秀,说不定现在自己的整个上半身都被刚才那一击撕掉了。擦身而过的死亡威胁让王默终于有了一点紧张感:能让自己在二维平面穿梭的生物果然麻烦,连防备都做不到,看来不能再试探了。
王默象征性地向后退了两步和不知身处的敌人拉开距离,对躲藏着等待信号的小恶魔比了个‘游戏开始’的手势。
在阴影中潜行,准备着下一次攻击的白夜当然没有看懂那个手势,只是用余光看到街道两侧的房顶上分别冒出了四个小脑袋,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见诸如火焰魔法一类附带有强烈闪光的魔法在狭窄的街道中爆发。
想用这样没什么威力的魔法吓退我?天真。
——白夜在心中冷笑着,正欲利用下一个房屋墙角边的阴影进行突袭,一道雷电的闪光却突然将目标的区域全部映亮,虽然与之相反的区域又出现了一片阴影可供他迅速转移,但同时进攻的最好时机已经失去了。
在两侧房屋作为据点,莫名其妙开始了魔法乱射的小恶魔让白夜心中感到一阵异样的感觉,他们的目标显然并非是自己,而是在以同伴为目标进行着对抗,然而放出的光线却确确实实给自己造成了影响。
白夜看向了除开躲躲乱石就安然不动的王默,想:他是为了将自己逼入死路吗?可是这样的行动也太没有章法了。如果不让光线有规则地形成陷阱,自己是根本不会被逼出来的不是吗?
在被爆炸连续的乱闪逼得转过几个自己也不明所以的弯、且毫无再次进攻的转机之后,白夜终于察觉了魔王天灾的意图,并发出一声惊怒的大吼:“天灾!你这个卑鄙小人!”
“啊……居然被我猜中了。”从那句吼声中夹杂的恼怒与耻辱,王默确实感觉到了自己无耻:“你们不是不喜欢阳光、而是不喜欢‘会对阴影产生无规则影响的光源’,因为那会搅乱你们的行动路线?对吧?”
血巫是栖身于黑暗的种族,如果换个角度来想,‘黑暗’对他们来说就是人类脚踩的土地,因而他们需要的其实不是所谓‘广泛的黑暗’,而是‘稳定的黑暗’。
毕竟没有任何人会希望自己用以行走的道路不断变化、甚至会突然消失。
在人类的世界中,灯光、蜡烛、甚至附有光效的魔法,都还在可控的范围内,但唯独太阳是血巫族绝对无法操控的不稳定光源,四季更迭、昼夜变化、甚至天气转变,都会使它使投下的暗影发生改变,也就等于会带来不稳定的道路——脚踩的土地随时会分崩离析,这对任何生物来说都是无法容忍的可能性。
因此比起随时会被改变的‘人类世界的黑夜’,他们更愿意在拥有稳定光源和光暗交界的魔国展开战斗。
“这家伙的脑回路怎么这么奇怪啊。”终于看懂了下面在发生什么的杨哲庸苦笑起来。
好像一直以来,他们都被光与暗相互对立的想法误导了。
以自己‘黑暗的住民’的身份所骄傲的血巫族,产生了只有自己才能操纵暗影变化的错觉;而身处血巫对立面的人类也秉持着必须靠消灭黑暗、摧毁血巫的立足之处的想法与他们战斗。
然而‘光与暗’从来都不是任何人的所属物——或者说,现在不再是了。
在小恶魔们放出的乱七八糟的魔法闪光中,所有的平面已然变成了一场糟糕而毫无规律的黑白填色游戏,所有的阴影都在进行着无规则的移动,光与暗相互交织,毫无规律地变换成各种各样的姿态,光明吞没了黑暗,而黑暗又将光明覆盖,一切都没有轨迹可寻。
如果不能彻底摧毁你用来移动的‘道路’,那我就把你的‘道路’搅个天翻地覆。
——王默用这样一个无耻又简单的想法,把黑暗的控制权从血巫的手中抢走了。
若是有意设计的陷阱,白夜或许还能找出漏洞,但这种玩笑打闹引起的光影变化完全没有任何规律可寻,并且有效地对在这个平面中移动的血巫产生了致命的影响,因为无论他的速度有多快,仍然完全及不上光速。
过去一直为血巫所熟悉的影之国,转眼间变成了最为陌生的巨大迷宫,翻来覆去地旋转变化,给予他一条生路,又迅速将其截断,他尝试操纵阴影开路,但很快就被新的光线阻断,以至于连前进和后退都不再受自己掌控。
于是白夜感到了绝望和耻辱:
他在被戏耍。
像只被扔进漩涡里的蚂蚁,或者被主人来回驱赶的野兽,在变形的迷宫里茫然无措地奔跑。
当然,王默自己也知道的,这样的方法可能也就仅限于在血巫单打独斗的时候使用吧,因为无论出现任何一个外援接应,这简单又无脑的局很快就会被冲破。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反复向白夜确定他兄弟的行踪。
“啊啊、确实有够卑鄙啊我……”王默若有所思地说。
“天灾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迷途中愈发暴怒的白夜终于放弃了已经失守的阵地,怒吼着从黑影中猛然钻出,口中包覆着獠牙的口器像长枪一样朝王默的面门射出。
然而,一柄短刀却从某处楼顶破空飞来,砍断了那条蠕虫一样丑陋的器官。
“不过,这就是‘卑鄙之人’的胜利法啊——”
站在仍然交织变幻的光影中,王默对着血巫近在咫尺的胸口轰出了左拳。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一熬夜自己就变成了根本不知道在写什么的脑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