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不过是在军医处给受伤的将士疗伤治病,她就见识到了战争的厉害。
春杏正在理线,听闻这话,顿时抬起头来,“那,那照小姐这样的说法,他会不会想不开啊?要是真的想不开,一头撞死了,咱们这般费心费力,且不是白费了心思?”
“不会,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呢?”柳澄澄一边清理伤口,一边摇了摇头,“也许他会颓废一阵子,但绝对不会自缢。毕竟他若是死了,家中老小妻幼就更加没有指望了。”
万一是个独子,家中失了顶梁柱,家中老小的日子更是难捱。
这个话题颇有些沉重,春桃春杏都不吭声了,便是眸色都暗淡了不少。
邓老将军也在此处,正由罗太医为他治伤,听到柳澄澄几人提起将士生死之事,心里不由得更加堵塞。
一万兵士,竟折损了大半,若不是他贪功冒进,这些损失是不会有的。
心下一郁结,竟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罗太医忙叫人给他递水漱口,自己则给他把脉,片刻之后,方收了手。
“老将军,您年事已高,切忌郁结于心啊!一旦急火攻心,气血翻涌,您这身子受不住,可不就要吐血了。”
“罗太医,我有愧啊!”
邓老将军一片颓然,想起开战前,出索人说的话。
当下不由得认同了,他的确就是个手下败将,竟也敢在战场上叫嚣。
罗太医心下一哽,只好微摇着头叹了一口气,他虽不是上战场的兵,可长年累月在这边关盘桓,倒是见多了生离死别。
自然,他也能明白此刻邓老将军的心情,他是既愧疚又自责罢。
柳澄澄已经在缝合伤口了,听得邓老将军这话,顿时抬首朝他望去。
这一眼,目光就收不回来了。
邓老将军已不如她们头一日来时见到的那样,脸上的颓然清晰可见,仿佛已到了风烛残年之际。
春杏见她看去,凑到她耳边,悄声嘀咕,“小姐,奴婢听闻,今日战败,责任都在邓老将军身上呢。要不是殿下带着援军赶到得及时,一万大军,怕是一个都不剩呢。”
柳澄澄这才移回了视线,继续缝合伤口,“你打哪儿听来的?”
“奴婢听云起说的,他跟着殿下去增援了。适才他跟着送伤患回来,说是殿下还带着人挖坑埋尸呢。”
可怜人啊!战死后,连一具棺材都不配有,只挖了坑,草草掩埋了事。
也不知,日后可会魂归故里?
柳澄澄攥着针的手一紧,半晌才道:“也该如此,他们都是对大历有功之人,要是让他们曝尸荒野,该让百姓寒心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才是立国的根基,若叫百姓寒了心,这天下也就坐不稳了。
春桃听得难受,“小姐,不知道将士战死之后,朝廷对其遗孤可有贴补?”
柳澄澄虽然贵为太子妃,自打却是在药谷长大,自是一概不知,遂只好摇了摇头。
邓老将军倒是叹了一口气,高声道:“自是有的,入伍时,大都登记了花名册,战死的将士都是立了功的,朝廷自是会善待其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