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1 / 2)

秦楼楚馆。

夜幕下,外面雨又淅淅沥沥下起来,织成一道密密的雨帘。

屋内红灯罩里烛光朦胧,天棚上坠着一只与湖上泛的舴艋舟一般模样大小的花灯,不同色的彩纸糊在骨架上,船身各个部分绽出不同颜色的光。

但是光都很暖,照的人面庞发红;外面的细雨不休,暖意里总还混着一股无孔不入的湿气;穿梭当中的男男女女都颓靡沉湎。

明明纸醉金迷,却总有一种乌烟瘴气之感。

压抑到说不出话来。

栗浓和席若泽坐在大厅里,栗浓闷闷地喝酒,席若泽则找了个琵琶娘来喝酒闲聊。

席若泽和人聊的开心,他就势对美人笑道:“这地方不好。我带你离去好不好?我要问你,你们这里最好的娘子要多少钱赎身?你决计比她更值得。”

席若泽一心一意套话。

那女子辨不清他是真心假意,但眼里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股希冀。

栗浓终于看不下去,偏开头去看着大厅里其余的人,大家公子往往都在楼上雅间里,楼下的人要杂很多。

有小富之家的郎君,有外地来的商人,也有官府小吏。

她俩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现有的线索很混乱,但隐隐昭示着一切都和周家那个大族内部的婚姻关系有很大的关联。

栗浓推翻了之前情杀的猜想,总觉得原因应该更加复杂。

核心人物除了周子义还有一个周子扬。

但周子扬自打周子义入京赶考前就开始生病,算到今天已经有了半年,惊时买通了周家请的外面郎中,对方对周子扬的病状绝口不提,但透露了一句‘不日便要往生极乐’。

说白了就是快死了。

放生渠女尸耳上有耳孔,有耳孔可能有三种原因,一个她非汉人:二是她是贱籍女子:还有第三个,耳孔是故意用来伪装身份混淆视听的。

尤其金原这边禁忌多,应该不会存在良家妇女因为各种意外打了耳洞的可能,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孝可是大罪。

周家再怎么一视同仁,也不把烟花女子当人,断不许自家子弟迎娶伎子为妻。但是为妻不成,为妾还是成的。那女尸究竟和周家什么关系?和周子扬什么关系?和周子扬那个死去的侍妾又是什么关系?有没有可能,她和侍妾根本是同一个人,假死后离开?

那个侍妾很关键。但关于她的线索太少了。

惊时只打听到,周子扬对外宣称,这名侍妾是他好友赠给他的美姬,至于是哪个好友,也不得而知。

开侍妾的棺或许能得到更多更有利的消息。

但是,惊时又说——

“周家人很在乎死后哀荣,墓里会有很多的陪葬品,所以守备格外森严,据他们黑/道的人说,就连业界最顶尖的盗墓贼也没有从周家得手过一次。”

这就到了死胡同。

可对方越是捂着不让你看,就越有鬼。

既然那侍妾有出身伎馆这一种可能,栗浓便和席若泽一起到周子扬常常光顾的秦楼楚馆打探。

栗浓本来摩拳擦掌,斗志满满,可一来到这个地方,不可控制地就烦闷颓然起来,觉得在这里闷的喘不过气来。

席若泽一问她才回神,席若泽问道:“你在看什么?”

栗浓揉了揉眉心:“没什么,好像有点困了。”她再定睛一看,琵琶娘已经不见了,她便问道:“打听到什么了吗?”

席若泽道:“没什么有用的。她说了身价最高的几个姐姐是谁,买走她们的是谁,当中并没有周子扬的名字;后也说起了周子扬,但,只说他喜欢哪个姐姐,次次都要谁陪……但周子扬没往外买过人。”

席若泽闷闷地灌酒,两人都没了心情,席若泽禁不住叹道:“周子扬光顾的伎馆不止这一家,都盘查下去也不一定有结果。因为这人可能是他去外地游玩时候买的,也可能是他朋友给的,公子哥们互赠美妾太常见了。”

席若泽也说不出什么逗人开心的话,他抄起一旁的伞,道:“没什么意思,不如走吧。”

俩人于是来到门边,外头雨不大,风却不小。二人离门还有三尺远,雨丝已经斜飞进来打湿了鞋。打伞也没什么用,从这里走回下榻的客店肯定还是会湿掉半身。

真真诸事不顺。

正值二人都觉挫败之际,忽然耳边传来一声醉汉的呼喝:“好吧!那我就将如何擒住周家那逃奴之事与你们细说说!”

栗浓和席若泽飞快地对视了一眼。席若泽利索地收了伞,俩人凑热闹似的凑到醉汉身边去。

栗浓正要再往前凑,席若泽忽然扳住她的肩膀道:“你虽然扮作男子,但扮得实在敷衍,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倘若叫那醉汉发觉,引起他的警觉就不好了。我在这里听着,你先到楼上听曲去吧。”

栗浓不大情愿,但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随意挽住一个靠在楼梯口的落单美人,抬手就抚了抚人家步摇上垂下来的珍珠和红玛瑙坠子,开口就是:“好精细的功夫,是找哪个匠人打的?”

美人正打着扇子发愣,骤然有些诧异,一眼看出打搅她的这位客人是个女子。美人旋即笑道:“郎君好眼力。”

栗浓瞥了席若泽一眼,对美人又道:“我想找个僻静处歇一歇。你屋里可方便?”

……为什么这么流氓的话她就能用和老奶奶话家常一样的语气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