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_第十二章 从未有的末路便是最后的归途(2 / 2)

天下无谋 萧选 9049 字 2020-03-28

“这个太子妃,王兄是纳定了的,只是太子妃的人选却没有定。”此时的穆沐,丝毫不再见小女孩儿的模样,而是一种超脱她年龄的老成,“我刚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就在想,太子妃的人选,会不会已经被那边的人安排好了,可是父王迟迟没有下令,便也一定是有所顾虑,所以,这时候,需要王兄亲自先行一步,将此人敲定下来。”

“可是……”穆尔清捏紧了拳头,面色犹豫不定,“阿沐,我并不想成亲。”

“王兄,可还记得当日我从马场回来之时,你和我说的那一句?”

“……”穆尔清终是叹了口气,“这世上,终究无人能随心所欲。”

“嗯,此话,现在也送给你。”

话音落,便又见二人陷入了沉默。良久,穆尔清主动道:“那依阿沐看,谁……才是最适合做太子妃的人选?”

“大学士李航之女,李念秋。”

穆尔清低着眉,细细思索着穆沐说出的这话到底是何意,不久,他皱眉道:“阿沐是想让我去争取李大人的支持权?”

“嗯,”穆沐点了点头,“这是我到现在为止,能想到的最好的人选。李大人虽从不显山露水,但毕竟开朝元老,地位自是不用多说。近年来,他与那边的人虽表面上和睦,但其实一直都保持着中立一方,所以,得到他的支持是必要的,也是最有可能的。”

“嗯……”

“不会吧……”穆尔清还没发表自己的意见,一直站在一旁听耳朵的萧钰忻却忽然惊呼了起来,“你们不会是在说那个京都闻名的麻子脸吧?”

话音刚落,便见穆尔清的嘴角抽了抽,他抿了抿嘴,看向萧钰忻,“哦?你认识?”

“我怎么能不认识?”萧钰忻一副气不打一处来的模样,她甩手扇了扇风,埋怨道:“你们说的什么政局我不知道,可是奴婢的大公主啊,你也不能把太子往火坑里推啊!”

“嗯?”

“李念秋的名声,谁没听说过啊?满脸麻子,绿豆眼,还长着一张可以翻上天的厚嘴唇,公主,咱们太子,没这么饥不择食吧?”

“那难道不正合你意?”穆沐的面上似也没有刚刚那般焦虑了,转眼便回道。

“我有什么好得意的?”

“因为这样的话,你以后就不用担心争宠的问题了啊。”

“公主!”萧钰忻难得的脸红了些,她皱了皱眉,又轻轻甩了甩袖,“随你们怎么说,反正我是提醒过你们了,别到时候娶过门了,嫌弃对方长得不好,而冷落了别人姑娘!”

“不会的,”穆尔清见萧钰忻有些愠怒了,也不开口,顿时变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反而是穆沐,饶有趣味地继续调笑道:“反正王兄以后也肯定不止娶这一个,说不定以后的更难看,经过对比,王兄自然是不会冷落了这位麻子姑娘。”

“你!”萧钰忻气急,而后又甩袖,转而娇媚地笑了一声,“看来殿下和公主真是隔阂已久啊,在这种时候,公主竟然都咒今后陪在殿下身边的人,没一个能看的。”

“也不是诅咒,我这是祝福,祝福以后陪在殿下身边的人,都是能对他真正有帮助的人,而不是靠了一张脸蛋,就要随时将王兄拉下深渊的人。”

“公主这话,奴婢听不明白了。”

“听不明白最好,你们只要知道,当初你们怎么进来的,日后便要怎么出去。这就是你们二人一定要认清的位置。”

不知为何,穆沐无端生出一股无名火,连带着萧清欢也一起烧了进去。萧钰忻还想再反驳什么,却意外瞧见穆尔清正一脸为难地站在自己身边,不言也不语,只知道搓手。她不悦地哼了一声,敷衍地朝二人拂了个礼,道:“奴婢手下还有事情没忙完,先告退了。”

“诶……”穆尔清想要追出去,却见萧清欢已经拔腿追了出去。

此时,穆沐正优哉游哉地坐在琴座上挑动着琴弦,“阿沐,你这是怎么了?”

“王兄,”穆沐将目光从琴弦上收回,道:“你有没有觉得,刚刚那一瞬,我与母后,很是相似?”

穆尔清愣怔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穆沐的话,此时,穆沐又苦笑了一声,“原来,长大了之后,我真的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啊。”

“阿沐……”穆尔清朝穆沐走近,轻拍了拍她的肩,“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04

“其实我今日来,并不是为了你纳太子妃这件事。”穆沐抚着琴弦,一字一句道。

“那是为何?”

穆沐挑起一根琴弦,而后立马便有一声刺耳的琴声回荡在了屋内,“兰台,又出内鬼了。”

“什么内鬼?你可曾受伤?”

“未曾受伤,只是不见了些东西。”

“哦,没受伤便好……你说,不见了什么?”

“秋叶图。”穆沐有些郁闷地再次拨动了琴弦,穆尔清讷讷地念着这几个字,那面容,并不轻松,“这个名字,我好想听到过?”

“图画的名字,不都差不多?而且,这秋叶图,是黎沉亲手送我的。”

“阿沐,你还是得小心点。”

穆沐点头,乌拉拉地说了一大堆,而后无谓地将刚刚拨动过的古琴摆好,“虽然不见的是秋叶图,但是云泥的存在,大概也被发现了。”

“那你心中可有怀疑的对象?”

问话一出,便见穆沐闷闷地低下了头,穆尔清心中一惊,连忙问:“怎么了?”

“还没确定是谁,若有消息了,我再第一时间告诉你。”

听着穆沐的语气,穆尔清知道此事她心中定有些谱儿了,他停顿了几秒,而后也不再追问,转而道:“穆西忡自从确定鸿悦酒家归我所属之后,就一直派人暗中盯着鸿悦,眼下鸿悦虽已经重新开张,但是行事查探什么的都已经不便了许多。”

“嗯,这段时间,我也不会与鸿悦通信了。”

“嗯,”穆尔清沉吟了几秒,“姜掌柜回来了……此次他隐蔽消失,还带来了一些消息,我想你应该会想知道。”

“什么?”

穆尔清神秘一笑,将身子往穆沐那边靠了靠,小声道:“暗门一直在寻找画深堂的首席花魁萧钰忻,可一直没找到……”

穆沐狐疑地看向穆尔清,“这你还笑得出来?”

“你听我说完嘛……”穆尔清靠在椅背上,“他们虽没找到萧钰忻,但穆西忡府上的那管家,因为害怕穆西忡追究他的罪责,所以,安排手下的人,找了一个和萧钰忻长得十分相似的美人儿……”

“代替萧钰忻?”

“嗯。”

“可是那姑娘,应该也没命活了吧?”

说到这里,穆尔清忽然觉得自己刚刚的笑意好像会被蒙上另一层意思,他顿了顿,道:“的确是没命了,因为那人,本来就是那管家在乱葬岗扒拉出来的。”

听到这话,穆沐立马露出一脸的嫌弃,她撇了撇嘴,忍住心中的不适,道:“这种恶心的事也就他府上的那管家能做得出来。”

“不过,我倒还是挺感谢他的,不然,我又得费好大的劲去藏这个哑巴姑娘了。

“哑巴姑娘?”

穆沐困惑地看向穆尔清,半晌反应了过来,想到了萧钰忻是在用哑巴的身份藏在这里的,顿时嘴角便浮起了一丝笑意。可那笑意刚现,便又见她的脸色又沉了下去,“可是这样……你与她,便很难在一起了。”

穆沐顿了顿,继续道:“穆西忡眼下是没怀疑那管家,可当萧钰忻以太子妾侍的身份出现的时候,他不可能认不出来。”

“我知道,”穆尔清眸中好似闪着坚定的光,“所以我定要将他反叛的心,尽快告知于众。”

“不是告知于众,”穆沐道:“是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他。”

兰台失窃一事,很快就传到了黎沉耳中。

从东宫回来的第二日,天色多云,穆沐在院中挥鞭洒汗,黎沉一袭白衣悠然地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也不喊她停下。见她手中的白玉鞭,渐渐散出火一般的光芒之后,才轻轻地叹了声,摇头准备离开。

此时,穆沐却忽然停下了动作,她微喘着气,站在院子中央,盯着黎沉已经转过去了的背影,道:“为何摇头?”

“公主心神不宁,不是练武的好时机。”

“就为这个?”

“嗯,白玉鞭的灵气,不是这么浪费的。”

“那要怎么浪费?”

黎沉悄然转身,面无表情,甚至那眉头,还有微微的皱褶,“若无法与白玉鞭融为一体,那白玉鞭便不再是白玉鞭了,你用着它,与其他长鞭无异。”

“嗯,所以你心疼的是白玉鞭?”

“阿沐,”黎沉似乎有些恼怒,“我唯一心疼的,只有你。”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穆沐有些红脸,她将看着黎沉的视线悄悄挪开,清了清嗓子又道:“你今日来,是否是兴师问罪的?”

黎沉摇头,“现在做出兴师问罪模样的,可是你。”

“那还不是因为你站在这里许久都不与我说话,我定以为你因为秋叶图不见一事不快活了啊。”

“你认为我不快活,所以就对我这般怒气冲冲?”

黎沉的话,让穆沐无言地僵在了原地,她低了低头,小声嘟囔道:“我没有。”

“那还不过来?”话音落,穆沐抬头,便见黎沉已经朝自己伸出了手。她抿嘴往旁边看了看,而后忍着差点儿就张扬出来的笑意,朝黎沉走了去。

“哎,黎沉公子好了之后,他们两个啊,真是一天不闹别扭就不对劲了。”江公公站在二人的身后,面上尽是和蔼的笑意,他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对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萧清欢道。

萧清欢面无表情,“嗯”了一声,然后转身道:“麻烦江公公照顾公主了,我去巡视一圈兰台。”

“好,姑娘您忙。”

黎沉与穆沐一同来到了书房,刚一进门,便见穆沐率先开口认错道:“对不起,我将秋叶图弄丢了……”

“没关系。”

“可是,那是你失智了之后,送我的唯一一份礼物。”

“我以后会送你更多。”

“那便不同了……”

“有何不同?”黎沉在穆沐的面前坐下,为她将一直温着的暖手炉递去,带着浅浅的笑意问道。

穆沐咬了咬下唇,不悦道:“就是不同了。”

有些时候,我们说一件事的性质不同了,不是因为它的本身不同,或者意义不同了。而是当时的感觉……

因为总会有那么一瞬间,别人拿千金与你交换,你都不愿。大概是因为,就是在那一瞬间,你得到了这辈子你最想要的东西。而那个瞬间,你是无悔的,是觉得人这一世,这样就足够了的。

这东西,可能是别人的一句肯定,是陌生人的一句关爱,是爱人的一个拥抱,亦或者,是一个你将其视为所有的人对你的全部交换。

而穆沐此刻说的不同,大概就是因为生辰那夜,与黎沉一起吹过的夏日的风吧。

“没关系的,以后我还会送你更多的东西,秋叶图……丢了就丢了吧。只是……”

黎沉虽是这么安慰着,可穆沐却分明看见了他眼里的一丝闪烁,她拿着暖手炉的手稍稍颤抖了下。

“只是,自从邓卓离开了之后,兰台似乎,就不再那么安全了。”

“你觉得是外贼进来所为?”

穆沐这话,让黎沉有微微的诧异,“不然,你觉得是内贼?”

“嗯,但是我不确定……”

黎沉朝穆沐的方向凑了凑,而后拍了拍她的手,说:“兰台的所有人,都是你亲自过目了的,你要相信你自己。”

“我知道……可是人心,却从来不是会一直忠诚如初的。”

“阿沐,”黎沉的眸光似乎有些心疼,“你这样想,我很欣慰,至少这样你受伤的概率就会少一点,可是这样,你会累吗?”

“辛苦一些总比搭上一整宫的性命要好。”

话音刚落,黎沉的脸上,便蓦地闪过了一丝异常,他低下了头,嘴角微微上扬,好似苦涩地笑了笑,而后用着几不可查的声音,道:“不会的。”

“公主。”

门外忽然传来低沉的一声呼喊,穆沐侧目,问:“怎么了?”

“黄总管,来找黎沉公子。”萧清欢的声音,有着与往日不同的低沉,穆沐心中一惊,怔怔看向黎沉。

“有何事?”穆沐道。

“公主,老奴奉陛下之命,前来接黎沉公子去一趟养心殿。”黄默为的声音有些刺耳地在门外响起,穆沐眉头紧蹙,没有应声。

“公主?”黄默为在门外又喊了一遍。

黎沉给了穆沐一个眼神,已示安抚,而后起身,欲要朝门外走去,可当他刚起身,便见穆沐立马拉住了他的胳膊。

穆沐有些气急且不安,她压低了声音,“父王一直视你如无物,此番特地让黄公公前来,定没什么好事。”

“放心,没事的。”

“不行,你好好在这里待着,我去看看。”说着,穆沐就起了身,朝门口走去,可这次,黎沉却拉住了她。

“你也不知道陛下为何找我,怎就如此慌乱?”

“我没慌乱,只是明知这里面有火坑,你为何还要往下跳?”

“若不是火坑呢?”

“不是火坑那也是油锅。”

穆沐带着些怒意低吼着,此时黄默为在门口,又喊道:“公主?”

“好了,你也总不能让我在这里躲一辈子吧?”黎沉摸了摸穆沐的头,带着些宠溺的笑意,“别闹了,我去看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许是被黎沉的这一摸头,弄得有些娇羞了,穆沐不再似刚刚那般怒意丛生,转而软了语气道:“我先去拖延一会儿,至少要让我先知道父王到底是为何传你。”

“知道了又如何?”话出,便见穆沐双眸神色暗了下去,黎沉继续道:“不知道又当如何?”

“知与不知,这一趟,我都是要去的。”黎沉说。

“公主,老奴是奉陛下之命,来接黎沉公子前往养心殿一聚的。”黄默为再次提醒道。

话音落,便见黎沉轻轻将穆沐拉着他臂膀的手拉了开,而后朝她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没事的,放心。”

门开,黎沉走出了门外。穆沐跟随在后,对黄默为开口的第一句便是:“公子的失智症尚未痊愈,还请公公多多照顾些,别让公子,冲撞了父王。”

“老奴知道的。”说着,黄默为拂尘一甩,就要带着一众人等,往宫门走去。

没走两步,黄默为就又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跟在身后的穆沐,道:“公主,娴妃娘娘最近新得了一些金桂,用来做茶最为合适,娴妃娘娘已经派人将金桂送来了,公主不妨去看看?”

话一出,穆沐便知黄默为话中到底是为何意了,可她并没有乖乖听话的意思,她顿了顿,固执道:“劳烦娘娘关心,既然是送我的,那便不用急着看了,反正金桂总不会自己长腿跑了。”

黄默为讪笑了笑,“金桂是不会跑,可是少去看一秒,便也少闻得那香气一秒。”

“既然新鲜和香味都无法保持到我想要欣赏的时候,那便也不算是好金桂了,错过了不可惜。”

“公主……切莫辜负了陛下和娴妃娘娘的一片好心呐。”

“公公这话,我就有些不明白了。”

“公主是个聪明人,自然是知道老奴是什么意思的,”黄默为说着,朝周围看了看,“最近宫中的喜事很多,但让陛下烦心的事更多,公主若有空,就想想办法,让龙体早日舒心起来吧。”

05

黄默为前脚刚一离开众人的视线,萧清欢便立马附到她耳边道:“有人在京郊看见邓卓了,身旁……还有个妙龄女子。”

话落,便见穆沐双拳紧握,眉眼沉重。

“走,去养心殿。”刚刚被黄默为拦住了的穆沐,忽然又下定了决心,提步就要往门口走去,此时萧清欢却把她一把拦住。

“你要公子的命,还是所有人的命?”

穆沐有些没懂萧清欢的意思,她迷惘地看着萧清欢,等待她的下一句话。

“陛下既然为了邓卓来提审黎沉公子,那便说明,他已经听到了邓卓与芸公主私奔的风声,你此时去,是为邓卓狡辩,还是为公子狡辩?”

问话将穆沐陷入了沉默,她站在院中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对着一旁也被拦下的江公公道:“你且快去寻太医署一直为穆芸请脉的太医,直接将他带去养心殿。”

又对着萧清欢道:“你去寻太子殿下。”

最后对着冬青嬷嬷点了点头,沉声道:“兰台的事,就交给嬷嬷了。”

“公主放心去吧。”

话落,便见穆沐提步,带着一众宫人往门外奔去,萧清欢见阻拦不成,只对着她的背影问道:“为何要做这根本就没把握的事?”

萧清欢的声音清清楚楚地落在了穆沐的耳朵里,可她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她朝前走去,背影固执和决绝。

还未进入养心殿,便见黎沉被侍卫押解着,正要往午门去,穆沐顿时心焦如焚,一把拦住侍卫,对着养心殿中大喊:“除非是踏过我的尸体,否则今日,谁也别想带走他!”

侍卫面面相觑,满是为难,可上面没有发话,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今日带班的是袁山,穆沐的话音刚落,便见他急急地从养心殿跑了出来,“公主诶,小祖宗诶,你这又是在闹什么?”

四大侍卫一直都是穆尔清的人,除了之前那油盐不进的李放,穆沐很少打交道之外,其他几个,还是很面熟的。

见袁山出来,穆沐立马抽出了腰间的白玉鞭,道:“袁大哥,对不住了,你们现在扣的这人,是我兰台的人,你们不能就这么带走他。”

“小祖宗诶,陛下现在在殿内大发雷霆了,你就别添乱了,行不行啊!”

“他是我的人,你们不能杀了他。”

“哎哟……”袁山的五官此时因为他郁闷的内心,变得纠缠在了一起,他皱着眉,连连哀叹,“公主啊,你快回去吧,这里的事你就别管了。”

“他是的我的命,我怎会不管我的命。”穆沐的语气深沉,却异常坚定。袁山微微一愣,而后更加无措,他抓耳挠腮地在原地踱步了几圈,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却见养心殿的公公前来传话,让穆沐进去。

穆沐警告性地瞪了一眼袁山,道:“你在这里守住了,如果带走了他,我定会闹得你鸡犬不宁,就算你躲着,我也要掘地三尺将你找出来。”

满是威胁性地话语,着实让袁山小小地心慌了一下,可待她一踏入养心殿的大门,便见他朝押解着黎沉的侍卫连连摆手,“快走快走!”

侍卫往养心殿的方向看了看,支支吾吾道:“可是公主……”

“她闹我,总比陛下直接下令撤了我的职,然后刑部又让我写澄清书强!快走快走!”说着,袁山几乎是逃荒似的,带着几人就往午门狂奔而去。

刚进入养心殿,便见穆西忡、茹妃、娴妃都在,楚王高高在上地坐在那把龙椅上,面色十分不悦,而那殿下,还跪着一个身着京兆府官服的小捕快。

穆沐笔直地在殿中跪下行礼,礼数刚毕,便听楚王开口:“娴妃赏你的金桂不好喝?”

“不是。”

“那你来做什么?”

“想要一个真相。”

“你想要真相?”楚王的眉眼紧皱,而后不悦地冷笑了一声,“你想要什么真相?”

话落,穆沐便径直往一旁的穆西忡望去,她冷淡而信心十足地开口:“王爷,不知王兄在您那儿过得可好?”

穆沐的话刚说完,茹妃的眉心就猛地一跳,可穆西忡却夸张地笑了:“公主此话,本王就不明白了。太子一直都在东宫,怎么公主今日要来问我太子是否安好?”

“王爷可真会说笑,您明知道我说的王兄,不是指太子殿下。”

“那是?”

“大皇子,穆尔政。”

“哦……”这下,穆西忡笑得更开心了,“看来公主与本王还是挺有默契的啊……”

穆沐不解地皱眉,看向楚王,却听楚王道:“阿沐,你回去吧,此事与你无关。”

“父王……”

“我让你回去!”楚王捏了捏眉心,语气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

就在穆沐脑中快速运转,想到今日这局,不光是为了穆芸一事的时候,穆尔清就匆匆而来了。

“儿臣参见父王。”

楚王抬眼,瞥了一眼穆尔清,道:“你来了。”说着,楚王又无意识地啧了一声,“怎么这么重的酒味?”

“儿臣接到父王的旨意,自然立马就来了……酒味……是儿臣刚刚新得一壶陈酿的米酒,刚刚传话来得太突然,所以,不小心洒在身上了。”

穆沐眉心一跳,穆尔清不是因为她传话才来的,而是父王早有打算让他过来,那么……

“嗯……喊你来,主要是因为你叔叔在暗中寻找芸儿时,查到一些事情,需要你来澄清一下。”

“儿臣知道了,”说着,穆尔清看向穆西忡问:“不知王爷有何重要之事,竟还闹到父王面前来问责了?”

穆西忡大笑了三声,一派慈眉善目的模样,“也不是问责,殿下说话不必这么重。只是我奉旨暗中派人寻太和公主的时候,查到了一些事情与太子有关。臣,自然是相信殿下的,只是,用事实和证据来说话,总好过臣的一面之词,对不对?”

“王爷说得自然在理,那便和侄儿说说,到底所为何事吧?”其实到现在为止,穆尔清都有些没有弄懂穆西忡到底是何意图。

茹妃的封后典礼就在后日,穆尔政此时也被他藏得严严实实,穆西忡自己也有了反叛的计划,为何到现在为止,他还对自己这个太子之位,这般执着?想来想去,穆尔清终于只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那就是林甫义前去蜀国和谈,不是顶着大楚的名义,而是他穆西忡的名义。可说好的和亲,却中途意外告吹,所以穆西忡与蜀国和谈的诚意没了,因此,穆西忡想回头,重新挑起东宫之争?

可是与他争这太子之位有什么意义?穆尔政已经消失大半年了。

想得越多,思绪就越乱。

穆尔清看着穆西忡的嘴巴一闭一合,注意力也是来来去去。直到他说:“陛下,臣弟有理由相信,大皇子穆尔政是被太子殿下绑在了鸿悦酒家。”

刹那,只见穆尔清的眼睛差点儿掉到了地上,他看着穆西忡,好气又好笑,“什么?”

穆西忡神态自若,将刚刚那话又重新说了一遍,只见偌大的殿中,立马响起了几声冷笑。

穆沐与穆尔清相视一笑,仿佛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可就在二人觉得穆西忡大概是疯了的时候,那大殿之外,却悠然走来一人。

“儿臣穆尔政,参见父王。”

穆尔政一身紫金色的寻常锦服,逆光而来,仿佛真的如沐圣恩般历经千难万阻的真龙天子。此时,他不卑不亢的在殿中跪下行礼,丝毫没有当日办事不力逃回大楚的狼狈模样。

“起来吧,”楚王虽早知穆尔政已经被带回来了,但时隔多月再见到他,难免心中有些波动,可这波动到底是怜爱还是怒火,大概就连楚王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这些日子,你都去哪儿了?”楚王沉声问道。

“回父王,此事说来话长,还望父王能给儿臣一些时间慢慢说来。”

“嗯,说吧,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推卸责任,又临阵脱逃的。”

话落,穆尔政的脸色似乎有些难看,但也只是转瞬即逝,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坐在楚王身边的茹妃,悄然深呼了一口气。

“儿臣将徐大人送回边境完成交接的时候,发现徐大人以及使团所有大人都死于非命了,可对方前来接人的邓竹伟将军,根本就不听儿臣解释,不由分说就要押解儿臣去蜀国……”

“所以你就这么逃了?”楚王不悦怒问。

“儿臣并没有逃跑,只是当时情况危急,儿臣的第一反应便是不能让对方抓住,否则这名声传出去,一定会对大楚的盛名有所连累的。”

穆尔政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若当日他真的落在了邓竹伟的手上,那大楚再找对方要人,就很难了。

见楚王不说话,穆尔政继续道:“儿臣回到边城之后,便立马送了书信给太子殿下,向他请援,可是……”

穆尔清眉头一皱,心道:你何时向我请援过?

疑问还会得到解答,便又听穆尔政继续道:“可是太子殿下派的人,却不是御林军,而是……几个像小厮一样的死士。”

“死士?”楚王双眼一瞪,万万没有想到这中间竟还藏着暗杀。

“是,但那几个人没有得手,儿臣一路逃亡逃到了京都,那时又遇上了疫情,只好躲进了鸿悦酒家。”

“穆尔政!”早就按捺不住了的穆沐听到这话,立马就暴跳如雷,这莫名其妙的脏水,岂是可以说容忍便能容忍得了的。

听她喊叫,穆尔政不怒反惊,只是那惊诧中,却藏了一丝浅浅的笑意,“妹妹,有何事?”

见他如此镇定自若的模样,穆沐霎时就炸了,她头顶升起一片烟花,就在烟花鼎沸之时,一旁的穆尔清却不动声色地拉了拉她的衣角。

“你说你一路被人追杀,他们可曾得手过?”

“未曾。”穆尔政说。

“那你可曾与他们打过照面儿?”

“夜时交过手。”

“那就是没有见过,”穆尔清轻轻一笑,“那你如何得知,他们就是我派出去的呢?”

“因为我入住了鸿悦酒家之后,发现那几人便是鸿悦酒家的伙计。”

“哦?”穆尔清的笑意渐大,“你刚不是说没有见过面吗?怎么又发现他们便是鸿悦酒家的伙计?”

穆尔政也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因为那姜掌柜,左手手臂上有一道疤,是当日我与他交手时,我刺的。”

话一出,便见穆尔清面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在与鸿悦酒家暂停联系之前,他确实知道了姜掌柜手臂受了伤的消息,只是当时并未注意,没想到,被穆尔政钻了个空子。

此时,穆西忡说:“陛下,鸿悦酒家是太子手中的暗势力,关于这个,臣弟早就向您禀报过的。”

“嗯。”楚王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应道。

此话一出,穆尔清心下又是一沉。原来父王早就相信了穆西忡,相信鸿悦酒家是自己的,相信穆西忡一心为他卖命?无论鸿悦酒家是不是所属于他,今日这圈套,他都躲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