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好,穆沐,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可以吗?”
“然后呢?”穆沐自嘲地笑了笑,“然后让我原谅你?”
好似被人戳穿了心事,黎沉僵硬在原地,不敢再多说一句。穆沐苦涩而痛苦地笑着,只觉得下一秒,她大概就要死去了。她说:“黎沉,你放心,我不会恨你,毕竟你是北唐的人,你有你的立场。”
话一出,便见黎沉的目光刹那就变得紧张了起来,可穆沐却又说:“但是,我更不会原谅你,不管是今日你所做的一切,还是以往……你利用过我的一切,我都不会原谅你。”
话落,便见穆沐再次挥鞭,抽在了黎沉的胸口,这一鞭,比刚刚的任何一鞭还要重,黎沉轻轻地闷哼了一声,可却依旧没有躲闪。而后,他便见穆沐将白玉鞭朝自己扔了过来,“这是你送我的脏东西,我还给你,从此以后,你我,恩断义绝。”
“我不要。”黎沉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恳求,更像是一句下意识地拒绝。可是话一出,便见一直站在穆沐身后的萧清欢忽然上前,挡在了穆沐面前。
她手持赤血剑,目光如炬,像是饿狼看见猎物一般,狠戾地盯着黎沉,黎沉的喉结微微滚动,沉声道:“此事与你无关,你让开。”
话落,萧清欢更是上前一步,似要与黎沉拼个高下,可此时,一直站在黎沉身后的一位青衣男子现了身。
穆沐轻轻推开萧清欢,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陶仰,好似被人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一般,“所以……你根本不是青城派的人,你是他的人?”
“小姑娘,我曾投靠青城派门下,但……也是阁主的属下。”
刹那,穆沐除了觉得讽刺,还是讽刺。
原来所谓真相,不过都是一个被雪掩盖了的焚烧场,当白雪融化,日光照射在那片焚烧场时,恶臭与腐烂便会瞬间暴露在阳光之下,令人作呕。
“那你们可真会演戏啊……”说着,穆沐苦涩地笑着,而后还自顾自地拍了几下掌,看着她这般模样,黎沉的心里比谁都还要难受。他藏在大氅之中的双拳,此时早已骨节泛白。
就在几人还在僵持不下时,一直站在一旁伺机而动的穆西忡忽然扔了一把利刃过来,直刺萧清欢。
穆沐率先反应过来,一把便将萧清欢推开,可那匕首,却直直地插入了她的左手手腕。
“阿沐!”
黎沉喊着就要走近,可穆沐却急忙呼道:“别过来!”
她隐忍着手臂的刺痛,眼眶酸涩地瞪着黎沉,咬牙道:“谁知道你过来是要杀我,还是利用我?”
这世间,最心酸之事,莫过于此了吧?
你想将整颗心都掏给她,可她却觉得你是要害她。可是,谁又知道,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是将自己的整颗心都挖出来了肆虐伤害呢?
明明那么在乎对方,明明那么心疼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明明可以有很多次机会挽回的。
可是,所有的明明知道,都饱含了无数个无路可退。
“阿沐……”
“别喊我!”
穆沐似是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黎沉每喊她一次,她都觉得自己对他的恨意要减上几分,可是那么多条人命,这整个大楚,她怎么可以,怎么能原谅他?
穆沐捂着受伤的手臂之时,萧清欢早已抽出了赤血剑,直击穆西忡。穆西忡毫不畏惧地迎战,下手只比萧清欢狠毒,不曾比她轻上半分。
赤血剑低吟渐起,萧清欢身上的怒气也越发地暴戾,此时,黎沉看了一眼陶仰,随后便见陶仰飞身而去,几招之下,便将二人快速地分了开。
“萧姑娘……”见萧清欢依旧紧紧瞪着穆西忡,还要上前时,陶仰伸手挡在她的面前,喊住了她。
“你给我让开!”萧清欢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像是随时都要爆发的修罗。
“萧姑娘,你现在与他拼命,吃亏的,总是你。”
“你给我让开!”萧清欢的语调升高了一层,就在陶仰觉得自己无力劝阻,看向黎沉时,穆沐又痛呼了一声,嘴唇忽地变为乌紫色,然后倒了下去。
“阿沐!”萧清欢眉眼紧皱,几步飞奔就到了穆沐面前,可此时,她却晚黎沉一步,眼睁睁地看着穆沐倒在了黎沉的怀中。
“将杜子衡喊过来。”
黎沉说着,没有丝毫犹豫,抱起穆沐就往养心殿内冲,陶仰恶狠狠地看着穆西忡,道:“解药。”
“没有。”穆西忡一脸无谓,穆尔清看着他那副毫不在乎的嘴脸,刹那怒火中烧,可无奈他背上背着楚王,无力出手,否则定要打他个狗贼满地找牙。
“你下的手,怎就没有解药!”陶仰的语气也开始有些焦急了。
“那萧清欢是从我暗门中逃出去的背叛者,对背叛者下手,我未必会手下留情留条退路?”
陶仰暗中观察了穆西忡这么多年,深知他的脾性,也深知他所言非虚。他好不容易忍下拔剑的冲动,道:“你最好祈求她没事。”
说着,陶仰也转身就往养心殿内走去。
穆西忡将穆尔清与四大侍卫一起关在了天牢之中,而楚王,却是连夜就将他发配去了衡阳府圈禁,永世不得出。重兵看管,却无人照料,是死是活,全靠他的命。
当年鼎盛时期,力压整个中原的大楚,就在这一夕之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好似不过一场梦,梦醒之后,物是人非。
穆西忡的确没有解利刃上的毒的解药,而那毒,便是他曾最痛恨的金辽后裔的身份,带给他的。杜子衡当日所说的证据,便是证明他与金辽人联系过的蛛丝马迹,以及他的生母,他从来都不是一个重感情之人,因此生母养母于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只是那个女人,却背负了他能否再次登上帝位的关键,这次,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那人毁掉自己一生的期盼。
穆沐中的毒,无药可解,杜子衡深知。可亏得他当机立断,不等任何人做出决断,便做出了壮士断腕的决策。
养心殿的寝殿内,明黄色的床帏之上,穆沐正紧闭双眼,痛苦地躺在那里。众人围在床边,杜子衡面不改色心不跳道:“热水、毛巾、伤口带,都准备好拿过来,止血散、血人参、黄芪各两钱,熬成药汤,端过来。然后再拿两只藏红花熬成粉末,放在热汤里。然后,你们都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犹疑着要不要出去的时候,黎沉带头道:“走吧。”
不过一会儿,便见有人拿着刚刚杜子衡报的这些东西一一拿了来。
众人在寝殿之外焦灼地等候着,还未想好杜子衡会怎么医治穆沐,便只听寝殿内传来一声刺耳又痛苦的喊叫。
黎沉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就冲进了屋内,可眼下,却看见穆沐面色惨白,浑身血汗地倒在被血色染红了的床单之上,而那床边的木盆里,正放着一只可怖的紫黑色的手。
黎沉近乎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刹那就红了眼眶,他几步上前,一把拎住杜子衡的衣襟,怒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阁主是想要她的命还是要一具完整的尸体?”
问话将黎沉问在了原地,他大喘着粗气,缓了良久,才别过双眼,不忍再看。而跟在他身后进来的众人,皆是掩嘴惊愣,完全不敢想象就在这么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那个心高气傲的小姑娘,就这么失去了一只纤纤玉手。
穆沐痛苦的喊叫声,似要撕裂他的心肺,他蹒跚着走出养心殿的寝殿,然后浑身瘫软地倒在了门槛边上。隐忍了多时的泪,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落了满面。
“对不起……对不起……”
黎沉心中一直默念着这句话,而后自责而痛苦地死咬着自己的拳头,不敢让自己发出一点点的声响,而此时的萧清欢早就已是号啕大哭。
陶仰瞬间也好像老了许多,双鬓的白发悄然而生,在这样一个他们期盼已久的日子里,盼来的却不是自由,而是罪过。
不知过了多久,杜子衡才将穆沐的伤口处理完毕。他一出门,就沉重地道:“已经服了吊气血的药,和解毒的藏红花,止疼的粉末我已经放在她的床边了,每隔一个时辰便去为她上一次药,不要将她吵醒,否则,她会更痛苦。”
交代了这么几句之后,杜子衡便拄着那根吊着葫芦的木棍离开了,黎沉将头埋在膝盖里,无力而悲痛。
“都是你,我要杀了你!”一直在痛哭的萧清欢毫无预兆地就朝黎沉奔了来,她手中的赤血剑,隐隐发出低吟,好似一道就要开天劈府的光。陶仰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拦住,哽咽道:“萧姑娘,这里无人会比你难受得轻。”
“你们难受!”害怕将已经晕睡过去了的穆沐吵醒,萧清欢虽愤怒,但也只敢低吼,“你们难受还精心策划这么多年,只为布这个局?所有人,所有人都是棋子!你们看着这些棋子一步步跳入你们的陷阱中,很激动开心吧?现在满意了?现在满意了!”
“不满意!”一直挡在萧清欢和黎沉中间的陶仰忽然怒吼,眼眶的泪顺着他的隐隐现出的几条皱纹缓缓流下,他哭吼道:“小姑娘是我的亲生孩子,我怎么满意!”
话音落,只见刚刚还怒不可遏的萧清欢忽然就噤了声,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陶仰,一句疑问都问不出来。
此时,陶仰又更加无力而悲痛道:“穆沐是我与素衣的孩子……如今落得这种结果,我怎么满意……”
男人的哭泣声,类似于一种野兽的求救声,此时陶仰坐倒在地上,原来那般爽朗的性子,早已在他身上看不见任何,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寻常父亲,尽管这父亲,从未尽过一天的责任。
外面的积雪尚未融化,可屋内的人心,却早已是如同冰冻三尺,无法回暖。
02
叛乱的那天,一晃就过去了好几日。
穆尔清在潮湿的宫牢之中,也被关了好几日。
此时的他全然没了当日身为太子时神采奕奕的模样,他身上的暗黄色太子服侍,已被污垢血痕沾满,头发凌乱地敷在他的面上,胡茬儿全数出动,沧桑和无力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萧钰忻来的时候,他还以为看错了人。
那日,她一身大红色的太子妃凤尾朝仙裙,头发很自然地披在身后,当她站在宫牢门前看见心上人这般模样时,也只是暗暗忍下了心中的百般滋味,转而换上他最熟悉的那抹笑,对着已经沦为阶下囚的太子唤道:“尔清……”
穆尔清面壁坐在潮湿的草堆上,迟迟没有回过神儿,待萧钰忻又重新喊了一次,他才讷讷地回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人。
这才该是她原本的模样吧?精致的妆容,颜色艳丽的服饰,窈窕的身姿不需要靠着弓身来掩饰,穆尔清见她无碍,悬了多日的心,终于悄悄按下。
可当狱卒恭恭敬敬地为她打开了牢门时,他忽然发现,原来她,并不用自己担心。
“不思念我吗?”萧钰忻一如从前那般与他调笑,他勉强地绽开了如初时清朗的笑。
“嗯,思念得紧。”穆尔清的声音嘶哑低沉,似是无声。
萧钰忻心头一紧,面上的心疼转瞬即逝,“我是来带你出去的。”
穆尔清狐疑地看向萧钰忻,问:“你怎么带我出去?”
“傻子啊……当然是走着带你出去啊。”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穆尔清因体力不支,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有些摇摇晃晃,萧清欢立马伸手想要去扶住他,却被穆尔清往后一躲。
“你还没回答我。”
萧清欢看着自己伸出去却落空了的手,略有几秒的沉吟,而后便见她换上一副穆尔清从未见过的严肃面容,道:“穆尔清,你还想与我成亲吗?”
问话一出,却见穆尔清转过了身,没再说话。萧钰忻眉头一皱,几步上前站到了穆尔清的面前,“你不想了?”
“为什么?”
一连几个问题,穆尔清都低头不语,不作回答。
霎时,萧钰忻便懂了,“我喜欢你,从来都不是因为你的身份是什么,而是因为你就是你,尔清,跟我走吧。”
“你是谁?”一直默不作声的穆尔清忽然嘶哑着声音开口问道
。
萧钰忻微微一愣,“什么?”
“我说……你是谁?”穆尔清疲惫地看向萧钰忻,“你为何能在宫牢中来去自如,为何还有权利带我走?”
“尔清……”
萧钰忻的逃避,让穆尔清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怀疑,“你是穆西忡的人,还是黎沉的?”
见再也瞒不过,萧钰忻莫名地竟松了一口气,她退后一步,紧紧盯着那张已经让自己无法自拔的脸,道:“当日,你将我接进宫,是因为以为我是萧清欢的妹妹。”
“……你不是?”
“嗯,不是。”萧钰忻顿了顿,脸上露出一种像是积压了很多年的疲惫,“从我记事起便开始受训,然后带着任务,到了画深堂,一直到你来接我。”
“你是黎沉放在穆西忡身边的卧底?”
“嗯。”
萧钰忻的毫不否认,让以为自己做好了迎接真相准备的穆尔清,还是受到了无来由的不悦与心痛。
“那你进宫,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冒充萧清欢的妹妹?”
“不是,”萧钰忻盯着穆尔清一字一句道:“是为了亲眼看着你母后死亡。”
就如深夜中的一记惊雷,穆尔清霎时只觉得自己头顶嗡鸣,四肢麻木,他艰难地开口,道:“为何?”
“因为我是当年太医署司长夏言的遗孤。”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穆尔清之前应该是要有个兄长的,名叫穆尔宁,他是先后与楚王的第一个儿子,也是楚王的第一个孩子。当年天下刚平没几年,楚王就开始沉迷酒色,终日身着便服在宫外寻欢作乐。
那天好像也是在冬季,是个暴雨夜,楚王连续几日不上朝,夜不归宫,就是在这几日里,穆尔宁意外感染急性天花,发烧至昏迷不醒,病情严重。先后召集了整个太医署为穆尔宁诊治,可无奈那段时间天气过于恶劣,穆尔宁的病情发展又极为迅速,因此包括太医署司长夏言在内的所有太医,都拿不出一个有百分百确保痊愈的方法来医治这唯一的皇子。
穆尔宁年仅三岁,就这么走了。因害怕传染给其他人,就连先后自己,也没在穆尔宁生病乃至夭折的这段时间里抱一抱他。他在冰冷的婴床里静静离去,先后也因为此事,从此变成了另一个人。
穆尔宁夭折的第二天,楚王姗姗来迟,与他一同进宫的,还有那个不知名艺坊的艺女,江素衣。
先后将对楚王的怨恨全数归结于太医署和江素衣身上,先是一怒之下处置了整个太医署,让当时太医署整整三十七条人命,就此陨灭。而那些太医的家人们,也被流放或者为奴。后又对江素衣动辄打骂或者为难,直至将她赶入冷宫。
一切,看似就这么过去了。
可谁又能想到,十多年之后,站在穆尔清面前的这个萧钰忻,便是当年太医署司长夏言的遗孤呢?
“当年,我母亲怀了我却遭此大难,险些惨死,后得好心人相救,将我们救回了北唐。那人,便是黎沉的父亲,黎摹。”萧钰忻平静道,似是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可其实这个故事,在她心里已经以无数遍的形式,重复上演着。在每个深夜,在每个她觉得自己很爱穆尔清的瞬间。
“穆尔清,我是恨你的母亲,但是我爱你。”
萧钰忻再次向穆尔清表达了自己的决心,可此时,穆尔清却犹疑了。
“玉儿,你觉得,这件事,在我们之间,能翻篇吗?”
“……”沉默了良久,萧钰忻忍痛道:“我不知道。”
穆尔清苦涩地低下了头,“那……就算了吧,如你所说,放过你,也是放过我自己。”
萧钰忻从宫牢内出来的时候,整个身体都是冰凉的。那个她深爱着的人,宁愿在那阴暗潮湿的宫牢里度过一生,也不愿再与她举案齐眉,当初以为可以克服所有困难的勇气,在现实面前,终究还是如沧海一粟般无力。
她双目空洞地走在雪地里,赤红色的凤尾朝仙裙拖在苍茫的白色里,形成一个突兀的聚焦点。她双腿拖沓地往前走着,走着,不知何时才能走到尽头。
她抚着肚子,想起刚知道穆尔清要与他人成亲的那个晚上,二人相互痴缠,如梦如醉,那一刻,她真想就那么死在他的爱里,死在那看不到尽头的期盼里。
“孩儿,爹爹只是一时没想通,等他想通了,我们再一起去看他,再用你的存在给他一个惊喜可好?”
喃喃自语的声音还未完全落下,便只听萧钰忻一声闷哼,她惊恐地低头,看向插入自己胸口的箭,吃痛地缓了几口气后,径直倒在了那片白色当中。
赤红的鲜血染红了整面白色,妖冶而诡异,一如萧钰忻的人生,灿烂而炙热。她眼中还有未能流下来的泪,便只见那勾魂的瞳孔慢慢涣散,最后将白色眼球全部吞灭。
她的双手捂在肚皮之上,似是要保护着什么,她嘴角残留一丝解脱的笑,比从前任何一张笑脸都要轻松。
若过去无法过去,那便只能带着这过去,在奈何桥喝下孟婆汤了吧?
穆尔清,来世我们一定不要再这样相遇了啊……
03
攻下整个大楚,只用了不到月余的时间,毕竟京都最先被拿下,而后的每一个城池,不过只是走个过场,收复当地的行政权而已。
穆西忡手上沾满了鲜血,但依旧登上了帝位,因为当初他下了苦心结交的民心,到底还是帮了他。
可登上帝位的他,似乎并没有从前想象中那么好过。黎沉就像个隐形人一般,随时监督自己的一举一动,说是北唐的使臣,却是幕后黑手操纵着他整个皇权。可无奈的是,他没有任何办法反抗,因为当初逼宫的时候,是他求着北唐的兵前来支援的。眼下唐兵不撤,他也没有理由赶走他们。
不过几月,不知为何,穆西忡的身体就已经大不如前,他私炼丹药,想要长命百岁,黎沉发现后也不制止,任由他去。不过在这之后的短短月余,穆西忡就病倒床前,不能坐起。
临走的那一天,黎沉亲自送了他一程。
他是拿着粹了剧毒的匕首去的,在他残喘的时候割上一刀,然后道:“这是你欠阿沐的。”
然后又割上一刀,“这是你欠萧钰忻的。”
再然后割上一刀,“这是你欠林子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