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信2_第四封信:就算不是真的故事,也是真的青春。_回声(2 / 2)

“凭什么啊?我才不去呢。”

“你打扰我睡觉啦。”

“真不讲理。”

“一贯如此。”

两人吵吵闹闹的,还是一起出了校门。到了理发店,小樽把娅米塞给一个发型师:“给她把头发剪短一点,染成和我一样的颜色。”

“我才不要呢!”

“换个发型,也许会有好心情。”小樽头也没抬地说。

也许吧,娅米心想。她的头发留了有一年了,自从夏倾离开之后就从未剪过。

很快,镜子里的娅米变了样,金棕色的短发,看起来很俏皮。

“嗯,我现在比津布还像高中生呢!”娅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叹。

“什么啊?她才像高中生呢!你怎么都比她老一点。”小樽说。

娅米瞪了小樽一眼。

小樽沉思了一会儿:“好吧,你的确比她更像高中生,因为你比她要扁平一点。”

满屋子的人忍俊不禁,娅米再也忍不住,握紧拳头尖叫起来。小樽则气定神闲地吹着口哨走出了理发店。

心情真好呢!娅米发泄完毕,甩了甩头。

“喂,我请客,去吃麻辣香锅。”娅米追上小樽,拍了拍他的肩。随后自己却愣了一下,这样随意的动作,多像她和夏倾啊。

“哇,难得啊,我不吃两大碗米饭才怪呢。”小樽咧开嘴。

真是的,夏倾哪有小樽这么幼稚。娅米暗笑。

她故意使了坏,选菜的时候要了重辣。结果那一餐吃得小樽龇牙咧嘴的,就连能吃辣的娅米都有点咽不下去。

“算了,少吃点吧。”

“不能浪费。”小樽一边狂喝白开水,一边卖力地吃着锅里的藕片。

第二天,小樽没出现。娅米遇见小樽的室友,他们说小樽半夜胃疼去看了急诊,结果被留下住院了。

“那么严重?”

“还好啦,胃出血。”

娅米差点吐血。一顿麻辣香锅就把小樽给吃成了胃出血,她江娅米还真是不一般啊。娅米到底有些心虚,决定去慰问一下小樽,路上特意买了一大把香蕉,心想,香蕉是软的,吃了应该没什么大碍。

走到病房门口,娅米却停住脚步。她不知道郑津布是什么时候来的,事实上,津布从来都没和她提过小樽住院这件事。透过窄窄的一条门缝,她看见津布灿烂的笑容。而小樽,虽痛苦地躺着,却仍是有说有笑的。

小樽和津布,看起来就像窗外的春天,清淡美好。

娅米的心里莫名有了一种直觉,她微微抿嘴,悄悄地转身。

四月的蔷薇在路边开得耀眼,南风中有氤氲的花香。娅米一边走一边吃香蕉,嘴里自言自语:“小樽也不坏,就是有点爱臭屁而已,人嘛,倒是挺有趣,和津布在一起很合适啊。”

娅米差不多吃掉了一大半的香蕉,然后决定不再参与和小樽、津布在一起的三人行。大概是吃得太多,感觉胸口有些堵,竟有点难过。

小樽几天后就出院了,在去食堂的路上碰到了娅米,拽住娅米的背包不肯放手:“娅米,你也太不够意思啦,居然都不去看我。”

娅米“嘿嘿”一笑,转头就跑掉。

后来就连津布都对娅米有怨言,在电话里不停地抱怨:“学姐,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啊?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我们好久没一起看片子啦。”

娅米郑重地说:“郑津布副社长,我在忙明年的考研啊!以后社团的事就由你负责吧,你要多和小樽一起搞活动。”

到五月的某个夜晚,娅米在宿舍门口看到津布。那丫头明显喝了酒,小脸红扑扑的,眼神有点迷离。娅米给她倒了蜂蜜水,带着她去天台上吹风。津布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忽然把头搭在娅米的肩上,喃喃道:“学姐,我今天去向人家表白,结果被拒绝了……我失恋了呢!”

郑津布哭得好悲壮,梨花带雨的,惹得对面宿舍的男生在窗口扯着嗓子大声唱起来:“我最深爱的人伤我却是最深——”

“好了好了!姐姐抱抱!”娅米心疼地抱着津布。

“其实我喜欢那个人好久了,然后有人跟我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对方是不是也喜欢你呢?所以我就去跟那个人说了,然后他说他喜欢的人不是我,于是我就去借酒浇愁,结果发现愁更愁……”

郑津布一定是太伤心了,不然她不至于这么语无伦次。娅米怒火中烧,只想好好教训小樽一顿。在娅米看来,世间最珍贵的莫过于纯粹干净的第一次爱。但小樽明显伤害了津布的第一次爱。

娅米找到小樽的时候,他正一个人从实验楼出来。大月亮底下,小樽的影子晃晃悠悠的,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儿蔫,无精打采的。小樽抬头看见娅米,暗淡的眼里忽然有了些许光亮。

“陈小樽!你太过分了!津布哪里不好?你干吗要拒绝她?”

小樽看了娅米一眼,双手插在口袋里继续往前走。

“喂!”娅米面有愠色地追过去。

小樽猛地回头,倒是吓了她一跳。他凑近娅米:“你觉得津布喜欢的是我吗?”

“不然呢?”

“难道你觉得我也喜欢津布?”

“不然呢?”

他点了一支烟,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来:“我认识一个女生,她最喜欢的颜色是浅草绿,她最爱看的动漫是穿越时空的少女》,她最喜欢的电影是情书》,她最难忘的人叫夏倾……”

男生又吸了一口烟,指尖有小小的火光闪烁,映着他的脸,带着点悲戚。

“娅米,我可以喜欢你吗?”小樽抬起头。

夏倾。夏倾。

娅米的心剧烈地跳起来,全世界只剩夏倾这个名字。她怎么都没料到小樽会说出夏倾的名字。是陆告诉他的吗?陆为什么要告诉他呢?

“可以吗?娅米?”小樽轻轻地重复了一遍,他的眼神小心翼翼的,像小男孩在乞求心爱的玩具。

看着面无表情的娅米,小樽苦笑了一下:“没什么,娅米,我已经知道你的答案了。对不起,我不该打扰你。”

小樽站起身,娅米第一次察觉到小樽比自己高出整整一个头。可是她没有抬头看小樽,她不知道小樽脸上是否还有痞痞的笑容。她转过身去,先他一步跑掉了。

“娅米,今天是我爸的祭日呢。”小樽喃喃地自言自语,“我喜欢机器人完全是受了我爸的影响,所以我才会考c大,c大的机器人小组多有名啊。我真的不是因为你才来c大的……”

那年,小樽的父亲在北京住院,他因此认识了同病房的夏倾。夏倾说:你考c大吧,我们c大的机器人小组特别有名。夏倾总在夜里偷偷打电话,小樽陪着他,远远地,看见他瘦削的脸颊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夏倾说:我会好起来的,我要陪娅米去看山去看海。沉默了一会儿,夏倾又看看小樽,说:假如有一天你考上了c大,一定要告诉娅米,忘了我吧。

那是蔷薇花怒放的夜晚,小樽看着夏倾的侧脸,记下了娅米的名字。

似乎娅米一下子又变成了独行侠。相熟的人打趣道:“咦,娅米,你的小跟班集体私奔了吗?”

“嗯,那样最好。”她皱皱眉。

郑津布酒醒之后再也不围着娅米转了,每天忙来忙去,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而小樽,仿佛在娅米的世界里消失得干干净净。娅米心里像突然缺了一大块,空荡荡的,竟有些不适应这份清静。一个人去吃饭、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去修剪头发,在那些寂寞的间隙里,总是突然出现小樽的脸。他粲然的笑容里夹杂着一些痞气,有点小坏的样子。

娅米有点坐立不安。

有一次,她借故去自动化系,远远就看见小樽站在楼梯拐角和人说话。娅米有些紧张地走过去,小樽连看也没看她。她听见他的声音,带着暖意。那样一个人,稳重儒雅,仿佛全然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小樽。

娅米弱弱地喊了一声:“小樽。”

小樽回头看看她,礼貌地说:“你好,社长。”然后又继续和身旁的几个女生说话。

娅米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落,像生了病的小孩。

江娅米,你怎么了?娅米晃晃头,垂头丧气的。

六月,满城的绿意浓了起来。娅米闷闷不乐地去翠。一进门,陆就紧张地看着娅米的身后:“郑津布来了吗?”

见娅米摇头,陆呼出一口气,拿了新烤的蓝莓慕斯给娅米。随后,她又不时地看着墙上的挂钟,嘴里念叨着:“奇怪啊,今天怎么没出现呢?”

“津布吗?”娅米咬了一口蛋糕,很好吃。

“哦……”陆神色闪躲。

“她常常来?”娅米偏过头,好奇地看着陆。

“娅米……你觉不觉得‘习惯’很可怕?一种新的习惯渐渐替代旧的习惯,它会将你原有的感情系统完全格式化。”陆喝了一口水,“你别这样看着我。”

“好像也有道理。”娅米点点头,就像她习惯了回忆有小樽在身边的生活,竟渐渐淡亡了关于夏倾的某些记忆。这常常令她恐惧。

正说着,门上的风铃响起,郑津布抱着一盒樱桃走进来。陆一个激灵,躲去厨房里。

郑津布没料到会遇见娅米,红着脸讪笑了两声,然后系上深红色的围裙去吧台后面帮忙。

“原来……津布你喜欢的是……”娅米指指后厨。

心思单纯的小女生,却原来比谁都有韧性,锲而不舍地跟在陆的周围。娅米叹了口气,对陆说:“你看,你们花样美男咖啡馆到底不能长久,终究会出现美女老板娘。”

陆抓了一把咖啡豆放进咖啡机里,不说话,却勾起嘴角。

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那一年,他和夏倾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孩。他不似夏倾那般开朗,把所有的感情都埋在心里。他时常觉得自己快被冗长无望的暗恋淹没,却不想勇敢无畏的郑津布慢慢将他救出水面。

娅米拍拍手:“好啦,我在这里显得有些多余。”

津布拖住她:“学姐,明天去爬山好吗?”

“为什么?难得周末,还不如睡懒觉呢!”

津布露出狡黠的笑,指了指后厨:“如果只有我,陆不会去啊!”

娅米笑笑,chéngrén之美,她最喜欢了。

这是城市里最高的山吧。

娅米爬到一半就有些气喘吁吁。陆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不停地回头看娅米和津布。最后终于鼓起勇气走回来,伸出手对津布说:“我拉着你一起走吧。”

娅米眼看着郑津布欢天喜地地把小手伸出去,嫉妒得“哇哇”大叫:“喂,你们这是公然欺负我啊!看我孤家寡人是不是?”

“喂,不要一副怨妇的嘴脸好吗?”有人挡在娅米前面,然后伸过来一根木棍。

“好巧啊。”娅米看看突然出现的小樽,大脑空白了一下。

“没什么,是我让津布喊你来爬山的。”

“嗯?”

“啧啧,你看,最近少了我去烦你,你明显变迟钝了。”

“毒舌……”

“津布说,对于沉溺于旧感情里的人,需要先制造一段密集交往期,用以培养新的习惯,然后再制造一段空档期,用以培养新的想念。娅米,你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吗?”小樽头也没回,只牵着棍子的另一头。

娅米借着棍子的力量要轻松许多,依稀可以听见郑津布和陆的说笑声,银铃般的笑声,随着风灌满山野。

真没想到那个单纯的小丫头还能总结出这么复杂的爱情理论来,娅米暗暗地想。她一抬头,险些撞到小樽的脸上。小樽坏笑了一下,娅米的心忽然“怦怦”跳快起来。

她从来没爬过这么高的山,也从来没见过那么辽阔的风景。

“喂——夏倾——”小樽双手拢在嘴前,对着远方大声地喊起来,“我可以去爱她吧?”

“爱她吧!”山谷里有悠长的回声,一遍一遍,连绵不绝。

娅米咬着嘴唇。

小樽回头看她:“你不和他说说话吗?”

娅米吸吸鼻子:“夏倾,再见啦——”

“再见啦——再见啦——”

“娅米,已经看过山了,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看海吗?”小樽伸出手。

娅米迟疑了一下,伸出了自己的手。

“喂,你要是再哭,我可要亲你了。”

娅米看着群山,缓缓地够起嘴角。夏倾,你曾许诺我的,都会在另一个人那里得到实现。

几米说,所有的悲伤总会留下一丝欢乐的线索。夏倾,你看,你最澄净的爱,如蒲公英的种子飘出去,在另一处开出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