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信2_第一封信:很多人,都是一夜长大的。_等我为你摘朵花(2 / 2)

后来的年月,生活越来越琐碎忙碌,过年过节去看她,是必不可少的礼节。看她的脸变得越来越皱,牙齿全掉光了。她会淡淡地和我聊天,我们依然如小时候那样,一问一答,气氛怎么都热不起来。

一直到我几年前突遇意外住院,天才刚亮,她跟着舅舅们过来,他们去处理问题,她就在我床边坐下,抓着我的手。我混混沌沌地躺在那儿,忽然想到过去那么多年,我和外婆生疏得连拥抱都没有,这还是第一次记住她掌心的粗粝与温度。那时的她已经八十多岁了。

在我住院的日子里,她每天都要过来坐一会儿,也没有太多的话说,就坐在那儿看着输液袋。有一天有朋友送了大捧的花过来,她显得特别欢喜。我问她喜欢什么花,她咧开没有牙的嘴说,就是老家墙根那一大排南姜

花,秋天里开了黄灿灿的,真好看。

日光从墙上缓缓西移,那一刻,她脸上的皱纹在光影里显得特别柔和。

人的情感真别扭。不见面的日子里,我常常从我妈那里打听外婆的近况,看见合适的衣服也总想买给她。但偏偏彼此面对面的时候,那份情感就显得特别含蓄隐秘。

后来我想,我们大抵是同样的人,总是被动的一方,不擅长主动表露。她不似我的奶奶,从小到大,一见面就先伸手过来揉揉我的头、摸摸我的脸。而外婆总是那样,你不凑近,她就隔着距离看你;你不伸手,她便也触不到你的温度。

而偏偏,我们都是同一类人。

或许会心生向往,却总是止步不前。

夏天的午后,有暴风雨将至。

听邻居说,她倚着墙抽烟,忽地就倒下了。

我在另一个城市,抱着襁褓里的婴儿,听着窗外的风雨声就哭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害怕。我想着等天晴了就去看她,让她看看我的小孩。我想告诉她,这个小孩也像我小时候一样爱磨人呢。

但风雨反复无尽,人生却总有终章。

我还想握一握她的手,我想记得那令我眷念却再未靠近的温度。

九月,老家的那片南姜花终于开了,黄灿灿的一大片,却又在一夜秋风后,花叶凋残。岁月残忍,不及爱字出口,天地就已转换。

一生永诀,连梦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