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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新年夜,从新德里到北京的飞机缓缓降落。
我打开眼罩,睡眼惺忪地看着舷窗外的夜。我理了理散落在肩上的鬈发。身旁经过的男子忽然停下来,看着我,我转头看他,他脸上闪过惊诧之色。我笑笑。我已经习惯了,即使是再善良的人,看到我的脸也会忍不住表露惊诧。因为,它真的很恐怖。
那场火,没有烧死我。据说是诺诺用身体盖住了我。然后我妈带着我离开了那座城,我做过很多次的整容,可是我重度灼伤的脸依旧惨不忍睹。我不怪命运,有人说在最残忍的命运面前露出最安宁的姿态,那就是对命运最坚强的反抗。
前年秋天,我妈去世了。读过她留下的厚厚一大本日记之后,我进行了一次漫长的旅行,从西藏一路到印度,中间做了很长时间的义工。那些被疾病和贫穷缠身的人们,他们从来不会厌恶我。我过得安静且快乐。
我站起身,拿我的行李,男子声音朗朗:“需要帮忙吗?”他穿灰白的粗线毛衣,斜挎着一只牛皮包,眉目俊朗,眼神温和。
谢谢。我对他做了个手势。是的,那场火,不仅烧毁了我青春的容颜,还破坏了我的声带。
这一次,他没有表现出诧异。我们一起下飞机,我甚至没有犹豫,与他搭了同一辆taxi。北京是我中转的城市,我并不知道这样深的夜该去哪里。我请司机
送我去青年旅店。他忽然开口:“你可以在我家住一夜,如果你愿意。”我只是盯了他一秒钟,然后,微笑,点头。长久的义工生活教会我,卸下防备也是一种快乐。
他的小公寓不大,客厅里的灯坏了,只有地灯温暖橘黄的光亮。他倒了一杯温水给我,我用他的电脑发邮件。每年的新年夜,我都会给诺诺的旧邮箱发一封邮件,我说新年快乐,然后附上这一年我所走过的地方的照片。当然,我从来没收到过回信,我以为那个邮箱早就被废弃了,我怀念的仅仅是生命中最纯净的一段时光。
他拿了他的睡衣给我,柔软的棉布洗得已经泛白。我在他的床上躺下,他把台灯向我的方向推了推。然后他坐在地板上看着我,我笑笑。他说,谢谢,你这样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