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兽人们一哄而散。

娜拉威廉从一棵树后面走了出来，挥了一下手，隐藏的兽人们按捺不住骑着野兽追了上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追逐者变成了被追逐者。

呼啦雀跃道：“娜拉大人你来了。”

又一支箭羽射出，却是刺向地上的切斯特，切斯特闷哼一声。

呼啦愣了一下，犹豫道：“娜拉大人，它好像帮了我们。”

娜拉威廉走出来，拔出她射出的箭甩了甩前面的血迹。也不知道手指头怎么动的，箭头在空中划了个圈，切断藤绳的同时回到了箭筒里。

她冷冷地说：“我知道，不然它现在已经死了。”

切斯特被打了一顿，又被亚伯拉罕临走前刺了个匕首，最后娜拉威廉还在他的手臂补上一箭。

好在补的不是心脏，不然就一命归西了。但是箭头有锋利的倒勾，□□的时候带出了一块肉，一堆伤口看着很惨。以兽人的强大恢复力也需要疗养很久。

娜拉威廉：“这是惩罚。”

“娜拉大人仁慈。”切斯特松了一口气。

呼啦彻底迷糊了，又挠头，一挠就碰到了耳朵上的手，于是将人放下。

娜拉威廉皱眉，将箭筒从肩上卸下递给呼啦，掏出手帕擦拭伊凡霍尔的手，然后将她抱上自己的坐骑。

伊凡霍尔前脚刚落地，后脚又被放在了野兽背上。不过这只野兽比接风宴那天的那只好多了，上面还有马鞍，坐着不难受。

“剩下的事交给你了呼啦。”娜拉威廉说。

“是，我们一定抓住亚伯拉罕。”呼啦道。

“你们抓不住它的，将其他兽人还有四散的野兽抓住就行，处理的方法按照惯例。”

说完，娜拉威廉握住伊凡霍尔伸来的手，准备上去。想到了什么，她往前走了一步，跳到伊凡霍尔的前面。

拉过伊凡霍尔的手揽住自己。

她没有毛绒绒的耳朵，但是她有腰啊。

她们走后，呼啦的脸挎下来，“那么多只，我要忙死了。”

切斯特道：“我都死不了，你这个没有眼色的家伙更不可能死了。”

它没空管这个浑身散发着愚蠢气息的家伙，再不去处理伤口，它才真要挂掉了。

——

两人同骑，野兽的步伐散漫，慢悠悠地返回。

因为见了面后，两人都没有说话，所以显得有些生分。但拥抱很温暖，搂着娜拉威廉的腰线，伊凡霍尔的感觉就是：又瘦了。

放任的野兽随便走的后果是野兽不知不觉走到了河边，呼噜噜喝起了水。

伊凡霍尔看了看涓涓流水，说道：“这里的河流看着跟帝都的河流是一样的。我们下去走走？”

伊凡霍尔发话了，娜拉威廉先跳了下去，正准备接伊凡霍尔的时候，伊凡霍尔自己跳了下来，脚触地的时候微微蹙眉，看了看河边。

河道很干净，没有受过污染，能看见水底游曳的河鱼轻啄水面。

说是下来走一走，伊凡霍尔找了块平坦干净的石头坐下，向娜拉威廉无言招手。娜拉威廉走过去，背对她坐下。

两人挤着一块不大的石头。

河岸边还有细小的鱼，也不知道是不是大鱼产下的卵孵化的。

伊凡霍尔道：“因为我的个性格外冷淡，通常是别人持续地向我释放善意，我才会回以善意，所以我确定你爱我。”

娜拉威廉低下头，看着青青的草叶子，金发遮住了面庞，“……自恋。”

“谁让我有个好老师呢。现在开始，我问、你答。”

“……好。”

“如果放跑了亚伯拉罕，没关系吗？”

“没关系。”

“你跟它是什么关系？”

“它视我为竞争对手。”

“什么样的竞争对手？”

“我的存在，妨碍了它控制其他兽人。”

伊凡霍尔慢慢地问，娜拉威廉艰难地回答，尽管娜拉威廉在回答的时候，经常在一些问题上闪避其词，但伊凡霍尔已经慢慢地窥见了全貌。

当一颗星球的兽族繁殖过胜，为了找寻新的星球，兽族将进行空间穿梭，所以兽族天生空间感知强大。这是写在研究兽族的书籍上的，随便翻一本相关书籍，都能了解个梗概。但各项研究始终无法解释兽族是如何找到空间薄弱点进行跨空间迁徙的。

娜拉威廉拥有同样的超强空间感知能力，这个能力在数次险象环生中逐渐运用熟悉。但在降落那颗寒冷的星球前，她并不能自如的运用，那次逃生确实存在偶然的成分。

而让她在兽族地盘活下来的，则是她在危机时爆发的第二种能力：控制野兽。

凭借着这个能力，她才真的在兽族中站稳脚跟，甚至随着能力的加强，进而与亚伯拉罕形成对抗的局面，而且现在逐渐还在占据上风。

威廉人所理解的兽族也就是除了吃没有头脑的野兽。然而实际上的兽族内部存在它们自己的明确等级划分。

兽族分为勇士，兽人，野兽。

野兽与威廉人口中的野兽是基本相同。但兽人是分水岭，兽人拥有智慧，勇士在兽人拥有智慧的基础上，还可以控制野兽。

而亚伯拉罕又比寻常的勇士要厉害，它能控制野兽，以及其他兽人。

伊凡霍尔渐渐明白了那句“亚伯拉罕就是亚伯拉罕”的含义。兽族如同蚂蚁一样，有明确分工，没有没有达到那个等级，自身的能力几乎不可能超越，需要依靠例如亚伯拉罕这样的变异兽人进行教学。

所以亚伯拉罕教东西，会比其他人教得更好。

亚伯拉罕靠着控制兽人的能力，地位逐渐往兽族的“王位”靠拢——如果娜拉威廉没来的话。

可是娜拉威廉出现后，兽人们渐渐都不听它的了。

说到这里，伊凡霍尔明白了。

亚伯拉罕是“伪王”，而娜拉威廉……极有可能是威廉人与兽族的混血。而且是与兽族的“王”结合生下来的孩子。

不，这不是事情的重点。

伊凡霍尔慢慢消化这些话，她想起了在皇宫里感受到的熟悉感，这股熟悉感其实源自娜拉威廉。那么皇宫里——伊凡霍尔意识到娜拉威廉告诉她了一个惊天秘密。

[杂种血是罪恶的，他们是天生的叛徒。]——这是所有威廉人的共识。

吉米弗劳德安东尼见过瘦小地如同噜噜兽的娜拉威廉。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表面满不在乎的娜拉威廉，心里在想什么？

源自两个族群，但两个族群都没有归属。

所以伤害，在娜拉威廉那么小的时候就种下了吗？

伊凡霍尔忍着转身抱着娜拉威廉的冲动，有些后悔从坐骑上下来了。如果此时她们还坐在鞍上，她就能抱抱她了。

可是她怕错过了这一次，娜拉威廉又要很久很久才愿意袒露心底。

心思重的人，要说出口心里话，太难了。

她对此深有同感。

弟弟的事情，她尚且难以向其他人说出来，然后慢慢成了心结。何况是身居权力斗争漩涡中的娜拉威廉，她根本无法向人倾诉，向兽也不行。

伊凡霍尔咬着唇，勉强克制住自己，继续问道：“那八个宠姬是怎么回事？”

“生下我的——母亲”，娜拉威廉说到“母亲”这个词的时候语气有点飘，“是兽族的王，她消失以后，兽族就陷入了没有首领的状态。现任王死了，才能有继任者。然而我的母亲没有死亡，所以无法有下一任王，长期无王统治兽族，兽族就失去控制，亚伯拉罕利用这个无序状态拉拢了一批兽人，但是更远地方的其他低级的野兽就处于失控状态了。

亚伯拉罕是一个拙劣的仿冒者，它有野心，但只要母亲不死，它就当不上王。这种跨越整个宇宙的控制能力，是兽族的王真正强悍的地方，亚伯拉罕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对母亲越加不满。拥有欲望后，它开始学习人类的知识。”

伊凡霍尔心想，难怪这里的科技有违和感，比如显示屏，就好像是上个世纪的老旧产品。

伊凡霍尔说：“这跟宠姬有什么关系？”

“拥有欲望的男人得到权利后，会希望做什么？酒色迷人眼，它全然偏离了兽族的生存法则。它摧毁了很多星球，见识了人类的欲望，开始了拙劣的模仿，宠姬就是这么来的。我将它的七个宠姬抢过来，然后让它们恢复原本的状态。它们是兽人，我没办法喜欢兽人，但是我也没办法喜欢人类。”

娜拉威廉低垂着头，声音已经哽咽了。

“兽人看我，尊卑有序。我的身份如果曝光了，人类看过，惊恐讨厌。”

“不管是哪种态度都令我厌恶，我很害怕，害怕你用和他们同样的眼神看着我。”

“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小伊凡，除了你，我还能喜欢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