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磨着,公主听说还没完全开宫口,再也忍不住疼哭了。凉长长看的揪心,只拿了帕子给她去汗,一边劝着说放轻松放轻松。
好一会儿,稳婆才说道:“公主,宫口都开了,该用上力气了!跟着老奴所说的来,一二三用力!一二三用力!……”
昭阳公主有些慌,瞎用着力气总没用上对的地方。痛又是硬生生疼,整个人神智都有些不太清楚了,贝齿咬着下唇,硬生生把下嘴唇都咬破了。
凉长长看着无奈,她倒没有猛的把手直接伸过去让公主咬,这么咬下去,那不得掉块肉下来呀!她被公主握着的手生疼,没有勇气双管齐下。转而把预备好用开水烫过烘干的帕子,沾上一点点旁边的参汤,让公主咬着。给她补点力气,但又不至于呛着。
然后伏在公主耳旁,帮她调整呼吸,配合稳婆引导公主。万幸,公主慢慢用对力气了。
就听见稳婆说:“能看见了,公主再用力!”
公主卯足劲,到能拖的时候,产婆把孩子拖了出来。浑身血皱巴巴的小娃娃,连着脐带平安降生。
“恭喜公主驸马,是个小公子!”稳婆把孩子剪了脐带清洗干净,包裹好送到她们夫妻俩面前。
凉长长抱着孩子蹲下,让公主可以看到孩子的脸。小朋友娇娇嫩嫩的,才哭过就闭着眼睛睡了。“静安,我们熙儿出生了!辛苦你了!”
昭阳公主看的不是孩子,而是面前这一脸欣喜之人。她的夫君啊……他高兴就好了……
昭阳公主笑着迷蒙着脱力睡去,把凉长长吓了好大一跳,确认只是累到睡着才放心。
怀中的孩子还没有名字。她这个当爹的不能取名字,是因为帝后决定亲自为这孩子赐名。他们只能取个小名,商量了半响最终给孩子取了个xi。男孩儿就叫熙熙攘攘的熙,女孩就叫希望的希。臭小子是热闹,女儿则是光明和希望。她这副重女轻男的样子让公主安心了很多,眉间总带着的那次清愁似乎也散去了一些。
凉长长看着怀里的小娃娃,心里暗道挺好。是个男娃娃,日后就能保护娘亲。只是她没有什么爵位,孩子生下来只能叫小公子,哪怕是公主生的孩子……她这个做驸马的地位不行,那也只能称作小公子。
孩子将来继承她的位置,那也只是个五品的翰林学士。虽然她有点尴尬,但是公主确实是下嫁给了她,过往那些公主哪个不是嫁的一个比一个好?
叹呐……感觉自己突然好没用。
一把年纪还只是七品的官员拍案而起: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好啦,不矫情,五品就五品,很满足啊!
他们同批次的同窗,现在只有高玉泽混的最好,其次就是她了,周哲礼那是可惜了。再有混得比较好的就是邓秦了,邓秦当年中了武科状元之后,就被搞到部队里面去了,镇守边疆杀敌立功,升官儿也升的很快,很不错。其他的都老老实实的在为自己积累经验,苦哈哈的在官场里面熬着。
驸马爷进产房这件事情已经被封锁死了,公主干的。怕的是驸马爷的名誉受损,让别的官员更加说三道四的,夫君为了她而不在意这些,她这个做妻子的当然是要帮上一二。
这次带孩子没有那么难,因为孩子有乳母和下人帮忙。公主选择了把熙儿交给乳母来抚养。凉长长没说什么,宫里头娘娘们为了自己的身材通常是不会进行母乳抚养的,基本上是交给乳母。公主从小在那样一个环境长大,接受到的思想影响也是这样的,公主自己就是被乳母带大的,将熙儿交给乳母来喂养那也是正常的。
孩子生了,公主坐月子,凉长长坐书房。只是每日她会花上大半时间陪公主和孩子,就这么拖到了孩子满月宴。
熙儿随着时间推移不再紧巴,开始玉润起来。大眼睛随了公主,睫毛又大又长,只有几天的时候还看不出来,现在一个月了,大家都能看出来孩子像他爹。
凉长长:???难道公主出轨对象是和她长得像的一个男的?
也是,自己这身子骨在公主看来根本就搞不动嘛,生活没保障啊!那只能绿上一绿了。欣然接受!谁说像她,凉长长都是乐呵呵的。
满月当天孩子抓周,一大堆东西放在他的面前。什么笔墨纸砚,当官儿的牌子呀,多数都是寓意非常好的东西,少部分不太行之类的东西放在外圈。
摆东西的人也很是懂艺术的,他们深知真要抓了不给面子的东西,那还不得掉脑袋?所以那种越好的东西就摆的离孩子越近。
熙儿这家伙生猛,一连把笔墨纸砚当官儿的都给抓了,拖到身边护着的样子把大家乐的哈哈笑。然后纷纷叹道小公子未来堪大用。
凉长长捂脸,一个月能有这手劲儿?难道这孩子是个大力士?但是她很欣喜,娃儿满月谁不喜欢听见好话好兆头呢?
高玉泽在外圈看着她抱着孩子哈哈大笑的样子失神,看来……阿沅真的过得很好,哪怕孩子不是亲生的也不曾介意。心中郁闷但又无法,只是在席间又多喝了好几杯酒。
圣上给小公子赐名叫洛匀狄,听说是和皇后讨论了很久未定下,干脆抽签两次,把这两个字拼起来,那不就是个名字了吗?当然对外是不可能这样说的,对外那还是一套一套的。
凉长长:我儿子名字能这么随便吗?太不讲究了!
郝伯回来了,这次,他们打算开始准备死遁了。郝伯给了她假死药,吃了脉象会更弱,日常咳血吐血像喷温泉一样。
这药霸道,吐血什么的都是真的。她每天坐在书房就咳血,手帕什么都废了一块又一块。她把消息捂得紧,但又随时松一松。比如说让小厮无意中瞧见她咳血的手帕,然后在对方惊骇的眼神中威胁他不准到处乱说。
平日里头精神头不好,就让那个知道的小厮去买了胭脂水粉,见公主之前化个无比自然的提神气裸妆。没个两天,小厮就顶不住了。
不是他想叛变,而是他们家大人吐血晕死在书房里头了。
斗胆喊了半天没人回应,不得法,只能推门而入,发现人晕在了书房的书桌上,吓得她魂不附体,赶紧去禀报了公主叫了太医过来。
来的太医又是一个生面孔,之前每日给公主请平安脉的那个太医已经被灭口处理掉了,此时来的是公主另行安排的一个,也是高玉泽安插进来的。
高玉泽知道她的女儿身之后,立马就担忧她会被揭穿。阿沅平日是稳得好,身子骨其实不太行,他安插了两个人到太医院里头,随时待令。
在捂住某人身体差这一块上,昭阳公主和高玉泽两人是有一定的共同认知了。凉长长晕不是真的晕,她是假晕,吃了这假死药之后,最多还能拖个两个月,孩子满了月出头,差不多她就能挂掉。
她和郝伯没有分歧,一致认为给她找的死替该是找身子像的。脸可以用特殊材料去进行伪装,保准儿一做一个像,没特殊药水是搞不下来的。身体不像的话问题就挺大的,公主大人看出点什么来,那才叫走险呢。
凉长长先死盾,郝伯随后随她来。他们脱身之后就该一直戴着面具了,低调安稳些就没事情。
这些天公主整日以泪洗面,到她面前了却又是温言细语笑着,常常安慰她会好起来的。凉长长虽有愧疚,到如今也得退去,总是不能骗上一辈子的。
不,还是得骗上一辈子,这会儿她越早死,公主就越能早早过正常日子。
“夫君?夫君?”昭阳公主端了药来,喊了两声,远远就见床上的人还在闭目睡着。
这两日凉长长已经不能走动太远了,因而告了病假,自觉呆在床上,毕竟还有半月儿子就百岁宴了。她当然是想撑过那一天的。虽是假死药,可这虚弱让她觉得兴许真的随时就会没了人。
她隐约听见公主在喊她,撑开眼皮,打起精神头来。“静安……”
她强行和公主分开,怕沾染了病气给公主。已经入了寒冬,幸好太医说不能沐浴着凉,她又坚持一切自理,公主才没强摁着给她擦身子。
“夫君,吃药了。”静安公主正要走过去,又被床上人喊停。
“静安,放在那桌子上我来拿,莫过了病气。”凉长长撑起身子,还是被这冷天打了哆嗦。她房里头地龙烧的盛,可她感觉不大出来,总觉得冷,毕竟从骨子里散发的冷意是地龙无法解决的。
宫里头知道她病了,派了一波又一波的太医来看,她来来回回换衣服见太医,被折腾的够呛,身子不好反差,于是赶紧叫停,只求静养。
昭阳公主放下药碗,右手死死的掐进手心,硬逼着自己不要哭。“我身子好着呢,我就想陪陪你。”
说罢又想抬腿靠近。
“可是熙儿需要多加照顾,静安,我对不住你……”儿子还小呢,做父亲的做母亲的不能把病气过给小宝宝了。她自己作死就算了,宝宝抵抗力那样弱,真有个好歹,她这能愧疚死。“我马上喝了药,莫担心。”
她披了披风,拿着药就喝下去,药的苦都能让她眉都皱起来了。
越是最后关头,越是想真的要去死一样,竟然开始追忆起了过往。这回忆并不算美,只有一个大写的‘作’字。
为男儿,求一片自在,败了身子。
进书院,求知识渊博,入了官场。
做驸马,求一丝侥幸,伤害更甚。
她自己在每一个命运关口都没选择退,直到必须退。皆是因为过去存有侥幸,总觉得不会到最差的一步,因此优柔寡断,如今只望及时止损,还能留些余地。
幸亏郝伯在帮她。郝伯不是个简简单单的术士,他是江湖中人,祥云阁的阁主。祥云阁是情报中心,专门卖情报的。听着觉得有点中二,有多牛凉长长没概念,搞情报的都不会太差就是了。
大儒只是他兴起了想要走向平凡的选择,郝伯说日后继续做回江湖术士,他们爷俩痛快去。凉长长失落自己搞的郝伯退休快乐打折,只能安慰自己日后他们爷俩一起浪一定更快乐。
昭阳公主听驸马这话顿住了脚步,她眼里的哀伤就快要化作实质。
是了,还有熙儿。平时她可以不顾,可现在夫君虚弱成这个样子,还得由她带着熙儿隔着屏风看他呢……她不能……
父子俩隔着屏风亲近,屏风这头她抱着孩子,屏风那头熙儿爹爹读写给熙儿的故事书。“熙儿,爹爹给你讲故事啦!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
昭阳公主每每都喉咙哽咽,泪无声直流,熙儿看了她哭,也伤心的哭了起来,那人赶紧趴着屏风问怎么了,却从不冲出来,在孩子安全面前,那人半点不愿意冒险。
她的夫君该多失落呢?这两日精神头不好了,一个人坐在房里呢喃,说想再多坚持些时日,要为熙儿百日宴坚持下去。说连累她,对不起她这等子话也多了起来……就像快要燃尽的蜡烛一样,颓势必现。
太医跟她说驸马时候无多,药石无用,只能走一天是一天,只盼着上天仁慈些,莫要将这好丈夫好父亲夺去。
“我去抱熙儿来,这个点睡醒了该。”公主努力让自己声音正常一些,她不想丈夫担心。
“辛苦了静安。”今日还没有听到她儿子的声音呢!想念!凉长长让下人把屏风布置好,然后等娃娃来。
凉长长给孩子讲故事隔着屏风,自己又带了让做的口罩以防万一。“熙儿我是爹爹!”
“呀呀呀!”大胖小子高兴的挥舞着他的小拳头,这些日子只要听到她的声音,熙儿就能高兴的流口水+手舞足蹈。
“可想念爹爹?爹爹给你讲故事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小和尚……”可能她比较有毒吧,她老是喜欢以这个为开头来讲不同的故事。给孩子写的童话书封面上的名字就叫《从前有座山》。里头收纳了三百六十六个小故事,可费了她一番心神呢!
红木屏风那头公主默然流泪,她让孩子背着她,用手擦去泪水。小家伙咿咿呀呀的在和他爹互动,就像让他爹再讲一个,再讲一个。
这日子可千万再长一些,再长一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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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