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门子废柴,你是不愿意惹是非,缩得住。除了周哲礼,其他方面还算没有烂好心。”高玉泽就是不爽周哲礼。
“……”行吧。
“初见你只觉得普通,不过是个不愿意惹事的,好在长得不碍眼,所以我不曾找你麻烦,你想要两边都不得罪那也罢了。后来……后来是你向我示好的,你先的。”高玉泽喃喃,现在的委屈,都是当时阿沅先跨出那一步,让他再注意到了她。
“?我怎么了我?”凉长长懵逼脸,她上哪里讨好他了?
“那本书,你放到了我的桌子上,你在帮我。”高玉泽现在想起嘴角还会上扬,玉面有了丝温度。
“啊?”那不是周哲礼同意她给的吗?要归功那也归功于周哲礼呀,怎么是她?
“再后来,你与邓秦走近,不就是向高门靠了么?还一起逛窑子。”说到这里,高玉泽又吃味了,额头上隐约起了青筋。“你一个女子,怎么就看他身子去了?他那破样子,哪有我的好?”
“……”听不下去了,这简直就是个脑补帝,当初她怼陈居的时候他怎么不说她敌对高门了?“请说周哲礼,谢谢。”
扎心。高玉泽心口隐隐中了一剑。
“周哲礼和于阁老一团,那边可是支持三皇子的,周哲礼不愿意但也不敢表现,可他没有选择,而你我是太子这边的。你以为你和他出生一样都是寒门,所以是走一样的道对不对?你俩不一样。周哲礼他当初在书院就被寒门一脉瞧中了,他没拒绝。”
“他成不了驸马,因为他才情野心和用途都比你强,圣上不会让一个有前途的臣子断了路,所以也默许了于阁老请求赐婚一事。”
凉长长觉得不爽,搞得她就是因为没出息才能成了这驸马一样,这么现的?
“周哲礼是把好用的剑,绝不止在翰林院里头呆着。他给于阁老做了太多谋划,砍了太子不少人,太子也不可能会放过周哲礼的。周哲礼做事又生了些,愚善呐,寒门也不见得就人人都能忍这直肠子,寒门就不贪赃枉法了?再不退了他能活下来?真真内忧外患。”
“如今这样下手,周哲礼尚有一线生机,如此你还恼怒吗?再者,阿沅,你我本来就是一边,太子没了,其他人当着太子,公主还能好吗?”
“……”谈及公主,凉长长歪头看了一眼。确实,太子得势公主才能得势,如此这般,若公主要常青,太子一方必须笑到最后。
脑壳疼。
“所以何需心软?周哲礼已经有他的路了,没死就有机会。漠州乱了些,可漠州太守也是周哲礼这样的人,两个人一旦有机会牵线搭桥,周哲礼日子不会差。”
凉长长发现她和高玉泽都不是什么听话的鸟。高玉泽三番四次的跟她说‘这样反倒是给了周哲礼出路’,她不信;她三番四次拒绝高玉泽,高玉泽也装作充耳不闻。
算了,再说他们也都不会信,因为都固执的只相信自己看到想到的事情。
“嗯。”凉长长轻声应了。“这次连着降级的礼部崔成元大人、吏部间恩泽大人、梁谱尼大人都是寒门的?”
“是。”
“如此一来……确实损失惨重,填上去的谁的人?”凉长长闷了一下问道。加上周哲礼,还有许多不具名的小官,寒门这一次折了很多。折了人自然要填充新的人进来,所以这次秋闱很关键。那他们出去外地监考就更要小心注意,不然落下什么把柄就真的洗不清了。
“太子的。”其实根本来说是他的人。他自己通过家里的背景取得了太子的支持,这不代表他就真的什么打算都不做,这世道上能信的人太少了,家人是如此,外人更甚。
他会喜欢阿沅,大概有三分缘由是因为阿沅心思简单,一起喝喝茶斗斗嘴都是惬意的。
“这样啊。”大多事情分析谁是得益者就能明白各种缘由。外头人都不知道这些人是太子的,这些人面上看起来甚至都是寒门背景,只以为是圣上在弥补寒门,又把寒门棋子摆回原位。
高高举起,轻轻落下。除了像周哲礼这样真正被发落的人,寒门势力都没削减。
看着是寒门占了便宜,实际是高门得利,一箭双雕。
上头欠了高家人情,会回报在高玉泽身上的。明面上说真凶也是高家子,受冤枉的也是高家子,该是功过相抵,可谁都知道陛下不会真的就心大到砍了人家太师两个儿子还只呼公平的。
太师在一天,高玉泽在一天,这份亏欠就会一直在,等同于给高家一块金牌。
“你会走向高位的,祝你一路荣耀。”完完全全的坏人和完完全全的好人一样难以遇见,高玉泽对她好,所以在她这里算是大半个好人。这话不是讽刺,只是也惊叹于他心思缜密,希望高玉泽不会有翻船的一天。
“总觉得你在说我会是个孤家寡人,曲高和寡。”高玉泽轻声哼唧了一下,这祝福听着刺耳朵,他不乐意。
“怎么会,总有和你曲调的。”高玉泽面上总是和气,从小事加背景待人接物这些都不是问题。官员们面上总是不会让他曲高和寡的,不过内心就难说了。“或者你会遇到让你愿意愚笨一些的人,你会主动愿意去结交的。”
那不就是你吗?高玉泽想。“嗯。”
凉长长刚张嘴,突然一瞬头疼,嘶的一声抽气,不过很快又过去了。
“怎么了!”高玉泽很是警觉,这声抽气让他立马直起身子来。
凉长长摆手,“有些无力,没事,现在没感觉了。”
高玉泽不信,仍然想探一探。
“真的,哎呀快出去,拱被子冷死了。”高玉泽坐起来,带着被子也通风,凉长长打了个哆嗦。偶尔的绞痛已经是一种习惯,痛着痛着就像麻痹了痛觉神经,只剩无力。平日里没事自己嘲讽自己活该,也是苦中作乐。
高玉泽哪里肯走,只是又躺下。
“以后舒尔给熙儿当玩伴可好?”高玉泽扯了扯嘴唇,她如何不痛?阿沅身上的药味直往他鼻子里钻,又浓又苦。
“不了吧,孩子们都很好,别硬扯一块玩。我们家熙儿以后自己选伙伴,他长大成人总有自己的主意。”凉长长下意识就是拒绝,高玉泽心意她领,可这心意让她们家娃娃略有负担。舒尔是高玉泽的娃娃,宝贝长子啊这是。
“真要想尽个叔叔的情谊,以后熙儿他劳你照拂一二。”
“好。”高玉泽苦涩应了。“可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
“对你?嗯……”这就很苦恼了,想了半天,认真地道:“我希望你一生顺遂吧,能青云直上,能夫妻同心,能岁月不欺。”
凉长长其实很谢谢高玉泽,一直蛮照顾她的。除了偶尔不是人,其他挺好,这也是为什么她气急了,冷静下来也没多讨厌高玉泽。
她其实蛮想说最好别搞别人了,不过还是算了,高玉泽有他的背景,没有点手段走不到今日这一步。
能理解但很难体谅,就是如此。
“我死了,过往一切就烟消云散了,一切都跟着结束。”凉长长望着床顶发呆,过于纠缠就是一种着魔,无益于以后的人生。“别着相。”
高玉泽闭上了眼睛,道:“嗯。”
阿沅死了,他就在心里记挂着,一个人可以光明正大怀念,不至于天天求而不得。
不过真要真像这么想的话就好了,起码现在不至于如此心揪。
“下辈子,我跟你约下辈子可好?你是真的男儿,我委屈点当个女子罢。”高玉泽扯了扯嘴角,阿沅喜欢男儿的自由,他下辈子当个碧玉小姑娘也不错。
“高玉泽……”没有必要到这一地步……吧?
“我爱出尔反尔,可若是跟你约下辈子的话,我好好积德行善,下辈子投个好点的人家,带着丰厚的嫁妆来找你。”高玉泽说着说着自己都有些想笑,眼角流下一滴泪。
“情之一字,让人为而生,为而死。可高玉泽,你我该都不是这样的人吧?”高玉泽对她好是真的好,可这不代表就能上升到男女感情上面去,乃至于就算发生了点什么,她都没能理解高玉泽怎么喜欢她的。“你是个理智的人,怎么会这样想?有没有下辈子还是两说。”
“怎么,不想许我?”高玉泽有些好笑,他到没气,就是因为阿沅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你我都理智?只你,而我……还是会迷恋的。
他但凡提出点什么,阿沅第一时间想的是他为什么,而不是应下来,可见真正心动之人恐怕也就只有他而已,不过他在乎吗?他不在乎。
如果阿沅日子还长,他还想努力做些什么,可这到了末路,他能要的也就是阿沅能许他下辈子而已。
心悦,就是如此。此时不得,下世再结。
“e…”凉长长有那么一小戳戳尴尬,高玉泽看出来了哈!她也不知道自己下辈子在哪里,那又怎么能够去做一些承诺呢?
“骗骗我也行。”高玉泽冰泉般的声音就在她耳边。
“那……下辈子见。”见面不等于就在一起吧?
“好,那就定了。”他高玉泽可不是谁都喜欢的,他既然喜欢上了阿沅,管她是不是骗他,只要阿沅肯应下来,扛都要把她扛回来,下辈子阿沅一定要好好听话。
“唉。”凉长长叹了口气。“朝中形势严峻,你自己多加保重。官员调度考校虽肥美,但也难安排。”
高玉泽掰了寒门的玉米,接下来日子也要谨慎咯。升官加薪短期是不可能了,老老实实在现在的位置上呆着。
“自然。”来一个砍一个来两个砍一双,敢来的就放肆来。高玉泽的底气就在这里。
“今年要秋闱了,你该是要忙起来了。三年,好快啊。”凉长长又是一声叹息,时间不等人,一届又一届。高玉泽恐怕也要去负责安排考试做监考啥的。“伤心吗?过气状元郎?”
“新旧更替是事事常态,我能替人,人就能替我。只是阿沅,你心目中可有人能替我?”三句话又跑回,高玉泽太想知道强迫之外阿沅是否对他有一丝情意。
“e…替是没人能替的。”有谁能这么搞事情?谁能像他一样回回精准刺激她的小心脏?想怼人但怂,说了也没什么用处,徒增尴尬和恼火,万一高玉泽又上火了没理智了,吃亏的是她。“独你一份。”
“甚好。”高玉泽听这话心里很快活,无人能替就是唯一啊,至于是真是假,他在乎吗?不在乎。
“哎呀,回来,别歪了话题。我说,秋闱之事可有安排?”凉长长妄图打探一下消息,看看高玉泽是不是会被外放监考,如果是的话那她绝对不能去那个省,沿途可能得省份也都不能去,要是碰到了多尴尬啊?
“去冀州。也不知道这一轮有没有像周哲礼那样的惊艳绝伦的人物啊。”高玉泽轻轻一笑,周哲礼有能耐,但不懂圈子,再来一遍也会拿他开刀,毕竟损失一个周哲礼,大杀寒门新锐士气呢。
“……”然后辣手摧花吗?她为什么总能在他的语气里听到危险?就是那种笑着说冷话的感觉……咦
高玉泽语气里头的玩弄味很重,他也知道这次秋闱到明年春闱是找人才的好时候。碰上可心的就招上一二,没有可心的话那就更简单了,让寒门也找不成就行。让人优秀很难,让谁差还不容易?
恶规筛恶人,恶人筛恶畜。此番外派出去的人的质量就决定了召回来的人才的质量,也决定了带回来的是人还是畜。
这就是现实,惊艳绝伦者少之又少,才请、为人处事都绝佳的人那更是少,别谈什么泱泱王朝何患无人,现在在官场里面呆这么久,蛀虫有多少大家心里不都是很清楚的吗?
如果是些没脑子又不得用的人,招进来浪费国库粮食吗?高玉泽自己打算铁血,其他人随意。当然铁血自然会掩盖一二的。
不过这些是外话,不用操心。
“多久出发?”
“拟定五月。”高玉泽也没瞒着,她想知道他就说。“还没下诏令,差不多就这时候。”
“那不就是下个月?”如今已经是四月中旬,很快了,那还是能见证她死啊。
哎呀,好失望啊。
高玉泽掀唇笑道,“是啊,阿沅可有什么嘱咐?有什么……想要的没有?”
“我是撑不到你带东西回来了,将死之人,有什么可想的?看看你走之前我会不会去了吧,若我去了,帮我上两炷香,多烧点纸钱,我好在下头吃香的喝辣的。”凉长长半调侃半认真的,她看得开的很,那肯定要和高玉泽两个方向走了。“有好酒再给我送两杯,我保证在下头乐开怀。”
乐呵之下是琢磨。高玉泽往东南方向去,周哲礼往西南方向去,北上是不能北上的了,再北她受不住天气。高玉泽路线不定,那绝不能往那边去。周哲礼往漠州去了有些时日,那边相对安全些,这几天和郝伯商议一下路线,随时准备死遁跑路了。
肥美之差事都往东南方向去,西南没有东南发达,见过她的官员们除了周哲礼没事也不会往那边跑,算是好地方。
“好好的说什么丧气话,你会好转的。”高玉泽所有的笑意都敛去,黑夜中那双神色更是凝重。
“不说那些无望的话,实事求是嘛。”凉长长很轻松,虽然也怕,但又不是真的死,她慌什么?“好了,不谈身体问题。拟定好往哪条路去没有?”
“暂时没有,要看大人们的意思。”拟定路线也是非常非常困难的事情,毕竟吏部也不完全是一个铁桶,上下不齐心的事情多了去了。
有的人想走长远一点儿的路,外头就是彰显自己的官威接受款待,内里头沿路捞油水。有的呢,就想走快一点,到监考地享受,求稳妥,不过归了总来说大家都是想享受的。
高玉泽随意,懒得管。纠结来纠结去吃相太难看了,他还不屑于纠结这种事情。
“那一旦出发,回来就该春节了。”监考这件事□□关重大,尤其是吏部的人,这可是他们的工作。
古代出差因为交通原因耗老多时间了,经常一回来家里小孩儿都长大一大圈了。距离越远,耗费在车里的时间就越多,路上再要没款待谁受的住啊?可以理解,不过通常大家都过头了,这一享受就变成腐败了。
“是啊……”回来就该春节了。
“那时候这京中梅花都该开了,迎风迎你,多好。”凉长长其实挺喜欢雪,但因为冷,就从来不为难自己,老老实实抱紧小火炉子。这几年看到的梅花多半是下人从院子里头摘了插在花瓶里,不然进就匆匆扫上几眼。“雪里温一壶老酒,赏梅。寒梅立雪,美啊。”
凉长长都羡慕了,边说她脑子里头就边幻想自己咸鱼躺赏雪赏梅的情景。又想到这都是当爹的人了,“过两年等孩子大了,带着孩子打雪仗,不负好时光。”
她家熙儿就没这待遇了,有些可惜,但不会动摇她离开的决心。
“美。”高玉泽有些沉默,阿沅自己想这样吧。
“世间美景多替我瞧两眼,美酒多替我尝一口,助人的时候多替我也行善一下……我这辈子就是一个懵懂不知事的人,你照顾我的地方我要向你道声谢。”凉长长其实是想道这声谢,客观来看,她舒舒服服的书院日子,以及咸鱼王抄书匠的日子多少有高玉泽手笔。“当然,你差我的地方还是要恼你的。”
“瞧你说一句是一句的。那我说一声对不住你。”高玉泽偷偷勾住她被子下的手指,不许她挣动。“我看着给你带吧,有新鲜物件了,一一买来。”
她这样是不打算说想要什么了,那他就自己看着安排。
“……”明明就是两款人,她这种真无作为的人和高玉泽这种狐狸究竟怎么能凑在一块的?她自己都怀疑。“行吧。”
这人扯她手倒是用了力气,挣脱无果,干脆自暴自弃。
她不想多言语,高玉泽手滚烫,火热的温度通过手传递到她手心来。温暖?凉长长没咋觉得。她的公举还在旁边。是别扭,胳膊拗不过大腿而已。
两个人都傻瞪着眼睛看顶上的蚊帐,不言语。
凉长长一会儿就撑不住了,闭上眼重新睡。嘟囔着说道:“我困了,先睡了,你也赶紧回去吧,别搞得明天是休沐日一样。”
“嗯,睡吧。”高玉泽自己会撤。
扫了高玉泽一眼,抽出手翻了个身,凉长长重新陷入睡眠。高玉泽是一夜未眠,看到她睡着,有些贪婪地看着她睡觉,很安稳,只是气息太弱,总让他担忧人会出事,待人睡着了,他轻轻给她按穴位放松。
被按摩的凉长长:巴适。
第二天凉长长在公主喊声中醒来的,公主各种懊恼自己睡死了去,没照顾他,凉长长赶紧安慰。说来简直奇了,高玉泽在的这一晚她都没吐血,压根儿没想到是高玉泽的功劳。
她不知道高玉泽是什么时候走的,她只知道自己睡得挺好。
哎呀……今天外头出太阳喽,凉长长捂着小被子,躺在铺着毛毯的躺椅上,临窗户看外头,不过就是不能看太久。
有时间限制的风景好像更美了,真像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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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劳动节快乐我滚去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