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纷争,仇恨与死亡……
目之所及的,这个染血的世界,像极了克里米亚的战场。
四处奔逃的百姓,陷入疯狂的士兵,惨叫声与血肉模糊的厮杀在耳边嗡嗡作响。就算看不清,南丁格尔也能猜到现在的阿逾陀陷入了怎样的炼狱。
为了挽救生命,她以钢铁的意志,倾尽全身的力量创造了一个不存在伤痛与死亡的庇护所,而现在,名为纷争的力量正在瓦解她竭尽全力维护的一方净土。
就像那场战争一样……
她们细心呵护的伤员,在痊愈后一次一又一次被送回生死无常的战场,一次又一次负伤,一次又一次在生死的边缘徘徊……
她只能减轻伤员的痛苦,却无法抹平战争的创伤。
她终其一生与死神博弈,却也无力阻止死神的盟友,名为纷争的恶魔。
“你在绝望的时候会呼唤上帝吗?”
身后冷冽的笑声就像是恶魔对自己的讥讽,然而在阿逾陀朝夕相处的日子早已让她习惯了那位患者说话的语气。复仇鬼的笑声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他在战斗。这说明结界的损伤已经相当不妙。
她已经没有余力去“治疗”这家伙了。
“问这些做什么?”
南丁格尔无心去回答那些拐弯抹角的哲学问题,只是默不作声地从腰间取出了□□。必要的情况下,她自己也必须投入战斗。就算已经失明,她至少还能通过一些异动判断出魔物的位置。
然后顺着声音……用枪崩掉它们的喉咙。
随着几声枪响,结界内稍微安静了一些,然而那些令人作呕的啃食声和饥渴的尖啸没过多久就又响了起来。
实际上,这些数量还只是英雄王通过dingir在城外狙杀之后漏进城中的。城外的荒野早已成了夜叉和饿鬼的乐园……
“撤回皇宫,快!”
archer的兄弟们试图将幸存者撤到皇宫去,然而逃亡的人群也早已一片混乱,最开始,只有一两个人受到灯芯草影响,然而很快,一些意志稍微薄弱的人为了保护自己也开始拿起武器……
阿逾陀已经接近沦陷。
接下来沦陷的会是她的结界。
“梅尔塞黛斯!!你的宝具已经受到了无法修复的损伤,不能再撑下去了!!!”
化作战杵的灯芯草如同十字架上的铁钉深深扎进天使的羽翼,血红的翅膀已经千疮百孔……渐渐地,天空中飘落的血羽也所剩无几。
明知最后的结果,护士长却仍未撤除宝具,也没有退后半步。
战地医院的伤员根本走不了。
一旦撤回皇宫……就相当于要抛弃这里的每一位伤患。
望着那对只剩下骨架的翅膀,爱德蒙知道了提灯女神的答案。
她根本无须呼唤上帝。因为……护理本就是一条十字架的道路。
自己这个面目狰狞的恶鬼……早已在踏上复仇之路时便与神明分道扬镳。
可是……当手持战杵的狂徒冲向双目失明的护士,他却还是近乎本能地挡在了前方。
就像那个替受难的圣子背负十字架的古利奈人一样。
“你不和他们一起走吗?”
打空的弹壳七七八八散落在护士脚下,南丁格尔的弹夹已经空了。她并没有时间哀叹,就像一个赶着进行下一场手术的主刀医生一样,她亮出了手术刀,随时准备与未知的敌人展开近身搏斗。
“呵,不过是从一间牢房逃到另一间罢了……”
鬼怪与狂徒正从四面八方涌入阿逾陀城内。坍塌的城墙内,他们所有人都像是跌入谷底的猎物。岩窟王习惯性地想要点根烟,然后用他名侦探爱德蒙的推理能力在绝境中寻找生路。
然而让他哭笑不得的是,自从和南丁格尔共同行动以后,他的衣袋里早已经没了烟卷。他不记得是自己丢的还是被护士强行收走的。
不能点烟的老烟枪看了一眼手里的打火机,索性丢向了战地医院的边界……微弱的火苗很快就形成燎原之势,化作一堵黑色的火墙。
“我……即是复仇。ntecristothologie!”
当魔物跨过火墙的瞬间,一股无形的气浪四散开来……被纷争所蛊惑的魔物兴奋地冲向了两颗金色的光点,如同扑向猎物的恶狼……
然而很快,它们就会知道谁才是猎物。
与纷争同样无形的,是仇恨。
那些兴奋的魔物一边跑,一边发出亢奋的尖啸,紧接着,它们的身体开始扭曲,原本已经陷入愤怒与疯狂的怪物们像是失去了辨别方向的能力,开始四处乱窜,随后……这群热血沸腾的怪物便在极致的癫狂中目眦欲裂,七窍流血……
不论是人类还是恶鬼。那些被纷争所激发的负面情绪在这片结界中不断放大,不断积压,最终开始反噬自身。
复仇者心中的魔鬼被彻底释放,无处不在的黑火如同仇恨的具象,吞噬着每一个试图踏入此地的灵魂。
所有疯狂与恶意,最终都化作噬主的业火,让持刀之人,死于刀下。
战地医院虽然并未陷落,却成了一个让鬼神生畏的血窟。
在这残暴的欢愉过后,南丁格尔想要寻找那位复仇鬼的下落,然而令人作呕的血腥与此起彼伏的怪叫早已让她失去了辨别方向的能力。
她能感觉到前方有人……那个人正在流血。
她只知道,那是一个需要她帮助的人。
可她并没看见天空中对准这个方向的灯芯草——它们正在变成金刚杵的形状。
“别过来。”
他的声音非常沙哑,就像一头被拴住脖子的恶兽。
“你需要治疗。”
“我在绝望的时候……曾试图呼唤上帝。”
南丁格尔从他的声音里初步判断,他的肺部受到了严重的损伤。
爱德蒙开始庆幸这个疯狂的女人现在看不见自己的样子,否则,她大概会把自己的肋骨拆开,然后把内脏都换一遍吧。
“刚被关进伊夫堡的时候……我无时无刻不在祈祷,正义能够得以伸张。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不得不接受自己早已被神抛弃的现实。然后,我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他并未抛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