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这任务那么艰巨,那一小群少女毫不犹豫地朝老人走过来。年龄最大的一个还故意拿小球砸过去,擦着了老头帽子的边缘,老头吓得面如土色。
“可怜的老男人,真叫我心难受,简直半死模样!”其中一个少女说道,嗓音嘶哑,半嘲讽的语气。
我诧异极了,外祖母一直过于悉心照顾我,以至我不会相信,年老这种事有什么高兴之处。
“她是谁?”我向几位每年都来的旅馆房客询问。
一位太太在海堤上说:“她是朱利安的女友。”
几乎是一个什么都没说的答案。
我从那个推自行车的姑娘身边经过,有一瞬间,我的目光与她那斜睨的笑盈盈的目光相遇。那个目光明亮的姑娘,似乎发现了我望着她,便向那个个子最高的姑娘说了一句什么话。我没有听见说的什么,只见那个高个子姑娘笑了起来。我对她们很反感,甚至怀疑她们是和玛格丽特一样的货色。
不久,维西尔尼的逗留已接近尾声。他下午只在卡堡待一小会,时间太短。晚上他更得空一些,仍然常常带我去三公里外的度假山庄用餐。在这些过分豪华的饭馆中,人会在普普通通的外表之下隐形。
“那人是谁?”我偶尔问道,角落里那个老人很熟悉。
“您不知道?那就是莫莱,大名鼎鼎的画家。”男仆说。我们大吃一惊。忽然发现,他根本不是我们以为的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你记得吗?我们小时候遇见过他,那时他还不想现在这么有名。”维西尔尼激动地说,“艺术总是越老越值钱的,我们去打招呼怎么样?朋友,他会喜欢你的,小时候他就格外喜欢你。”
“如果他是想隐姓埋名呢?”我迟疑道。
“不,他只是习惯来这里作画。”男仆回答道,他眨眨眼,“您看,全国再也找不到比这更有艺术气息的地方,多少漂亮的小模特供他创作啊!”
莫莱的风格独特,他喜爱夜色中的裸女,且极为写实。在他未成名时,这是他遭到嘲笑最大的原因。毕竟他当时那么穷,只能找些低等级女。
于是我们写了一封信,署上名字,侍者担当了将这封信函送交的任务。莫莱读了我们的信,将信放进自己的口袋,继续吃饭。
“也许他仰慕者太多,习惯了。”维西尔尼安慰我道。
“我怕他感到不快,我们最好在他还没有注意到时溜掉。”我调侃道,安静的吃饭。
一会儿,莫莱要他的衣帽,站起来要走。然而当他就要走到门口时,突然一拐弯,朝我们走来。他坐在我们餐桌旁跟我们谈了几句,我又惊又喜。他对我极其和蔼可亲,但并没有与我们交谈很久。
“你可以到我的画室去看。”最后,莫莱向我发出邀请,并没有对维西尔尼发出。
“他喜欢你。”莫莱走后,维西尔尼笃定的说孤僻,“我曾被推荐过很多次,但他从未邀请过我,也很少邀请别的主顾。这人出了名的乖戾,他一定认为你很喜欢艺术。”
“恐怕他会失望的。”我说,“我的鉴赏能力不够。”
“科林倒是有名的鉴赏家,可从不被认可,因为他只是拿钱玩玩。”维西尔尼忽然提起那个人,“记着两、三天内到他的画室去,大画家的记忆可不怎么牢靠,时间一久他就忘了邀请过谁。”